“進了，我們的隊伍下一次就直接代表南方賽區參加全國性的年度半決賽，晉級的話再繼續參加總決賽。”

楊弋一趕回學校便迫不及待找了宋式微，樂于分享他的戰績。

“咦，你之前一戰成名的不是華東賽區的嗎？”

“嘻嘻，那次比的是個人賽，”楊弋害羞地撓了撓頭，“這次跟著團隊代表的是南方賽區。”

“原來如此，什么時候比賽？”

“半決賽是十二月底左右吧，具體時間還沒通知呢。”

“喔。”宋式微抿了抿嘴，若有所思。

十二月底，到時又是各忙各的時候，他忙他的比賽，她備戰她的考研之役，說好聽點是并肩而戰，說現實一點，就是互不干擾。這段期間，時間會失去了它應有的實感，變成了點與點的距離，而不是段與段的經歷。

一想到這些，就不自覺地形成低氣壓。

“你也好好加油，期待你一次就能‘上岸’，到時候我們都凱旋，歸來便一起慶祝。”

宋式微意會到他的祝福，會心地咧嘴笑了。

“上岸”是對考研黨最大的祝福了，這場考試猶如萬人過獨木橋，又像形單影只地在海上飄零，沉沉浮浮，不知何處是對岸，何時會達到終點。

“嗯嗯，希望我們都能取得好成績，”走到了校道的一處分岔路口，宋式微停下了腳步，“那……你現在要去哪？”

“你呢？你要去哪呢？”

“萬年不變的老地方唄。”

“那我也去。”

“你去干嘛？”

宋式微狐疑地看著他，上下打量他身上并沒有帶任何課本教材，合理懷疑他此刻臨時做出要同去圖書館的決定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撒嬌似地說：“行行好吧，讓我一起去，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就找本書在那安安靜靜看就可以了，嗯？”

“干嘛跟我申請，你愛去，我也攔不住呀。”

宋式微低頭笑了，一口白糯糯的細牙兒整整齊齊，襯得她的臉蛋粉粉撲撲。

黃鈺和彭浩宇歸來已有數日，可惜大家都很忙，沒能全部聚在一起為他們“接風洗塵”，若是放在以往，黃鈺一定會在“雙門洞八人組”的群聊里吵吵鬧鬧，但是這次她的氣壓卻很低。

一開始大家以為黃鈺是由于“因私請假”太久了，現在回到學校忙著補功課，沒有心情整那些熱熱鬧鬧的事。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突如其來地跟宋式微打了一通電話，破天荒地把這種低氣壓展現得淋漓盡致。

宋式微和許曉曉在宿舍聽完這通電話，一頭霧水，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很擔心她的狀態，不知道一個多月未見的那個樂天派的黃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會難以獨自消化，于是把她約到了美食街，陪她“借酒消愁”。

夜里起風，天氣微涼，她們仨裹著風衣，圍坐在圓桌子前。

宋式微一臉擔心地問：“鈺兒，怎么啦你？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黃鈺不像平時那樣大大咧咧，有不爽的事情從來都會直接吐槽，此刻卻異常安靜地回答：“也沒什么事，只是……可能是我想多了。”

宋式微機警地問：“你說出來會舒服一點，是不是關于彭浩宇的事？你們倆怎么了？”

黃鈺苦笑了一下，反問：“你們信不信，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和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但是你們要是問我都吵出什么實質性結果了，其實是很虛無的。”

許曉曉：“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有什么好吵的呢？”

宋式微和許曉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她們不是第一次聽黃鈺抱怨感情里的矛盾了，如果是小事情，那么按照黃鈺和彭浩宇這一對小情侶的尿性，過幾天就和好了，煙消云散了，而此刻只需要扮演好一個合格的聆聽者就可以了。

宋式微：“對啊，為什么吵呀？你們當時去的時候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嘛？怎么回來反而悶悶不樂了呢？”

唯一的異常之處便是，黃鈺不像平日那樣罵罵咧咧了，以前一有矛盾發送，她都是把委屈和不滿吐個痛快就完事了，可當下的她，鎮靜得令人感到反常。

黃鈺深思熟慮之后回答：“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吵的，但兩個人每次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像炸藥一樣一觸即發，比如呀，加班晚了，飯菜涼了，每天見面就晚上那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可是都不愛說話了，各自玩玩手機就結束一天了……反正就感覺雖然膩在一起，可是卻變遠了？”

許曉曉開導她：“或許是他每天上班又加班，很辛苦，回到家都累癱了，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所以你不要自己鉆牛角尖想太多啦。”

黃鈺喝了一口燒酒，被嗆了一下，咳了幾下才反駁道：“不不不，這種感覺日漸強烈，感覺我跟他之間的甜蜜是越來越沒有任何層次的，很像紙糊的燈籠，只是沒人愿意先捅破這一層紙，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是就……唉！”

宋式微用手指玩弄著玻璃瓶外的包裝紙，撕了一角撕不下來，就放棄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勸慰。

這實實在在是人世間的幸福和痛苦啊，一個硬幣的兩面，同生同在。

許曉曉：“那你倆有沒有好好地坐下來，理性地討論過感情里出現的這個裂痕呢？”

宋式微：“你們或許可以找找問題所在，一起解決這個矛盾？”

黃鈺：“每次都是心平氣和地開始，結果就會各自據理力爭，我說我的感受，他說他的道理，談不到一塊兒去。”

許曉曉：“你們之前不是也小吵小鬧過嘛？你看，都會過去的。更何況這次是待在一起這么久，這么密集，各自的獨處空間都被壓榨了，這是你們之前沒有遇見過的問題，互相不習慣的地方肯定是有的，也難免出現矛盾嘛，就當是人生的調味吧？”

黃鈺獨自紅了眼眶，喃喃自語道：“你也覺得是我太黏人了嗎？可我感覺他變了，說不定下次就提分手了。”

宋式微一聽，急忙安慰道：“你別亂想！分手這種話別輕易說出口！反正你們都回來啦，回來啦，回來了就好好調整一下，這些天你們都各自冷靜下來想一想。”

宋式微重復強調“回來了”，好像回到了學校，就能回到以前的時光。

那個時候，黃鈺任性但愛戀，彭浩宇包容且體貼，他們的相處多么令人艷羨，難道這種強劑量的甜蜜也會微妙地腐化，失去新鮮感，令他們自己心生厭煩嗎？

一直以來，黃鈺都是朋友們間的小甜豆，她的愛情從來都是甜膩膩的，本以為她感情里的調味料是完美的。

可人生的調味有時候就是很討厭啊，一直加糖，一直甜蜜，反而調不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