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寓出來之后，宋式微和周南肩并肩走在沿海堤壩的人行道上，一人手里捧著一杯熱騰騰的抹茶咖啡，暖洋洋的陽光打在身上，愜意舒適，海風吹得他們生出一股懶洋洋的幸福感。
宋式微打趣道：“周南，你這口才和敏銳度，我覺得你不去做房地產簡直可惜了哈！”
周南：“別，別抬舉我了，小逗號，你是不懂，這種事情要在一開始就問得清清楚楚，以后才不會吃虧了?！?/p>
“好啦，真的謝謝你，愿意花時間陪我去看房，還不吝賜教！”
“這么客氣？我倆誰跟誰?！?/p>
“我跟你道謝你又說我客氣，那我把那句謝謝收回來吧！”
他們說說笑笑地停在了一處欄桿處，腳下是堤岸、消波塊和波光粼粼的海面，身后則是車水馬龍的大道和高樓林立的市區。
這是一種身處一半現代工業文明，一半充滿大自然力量的奇異空間。
宋式微由衷而發：“你有沒有覺得這座城市很奇妙，當你面對這片海域的時候，心情就會平靜很多，可是轉身投入高樓大廈里，就會不自覺地加緊腳步工作學習，一刻不得喘息。”
周南語氣輕松地說：“咳，那是因為你太拼了，才初入職場，就這么沒日沒夜地工作，小心把身體熬壞了?！?/p>
“也就現在能靠體力去拼，現在付出一點代價把基礎打好了，以后的路說不定會容易走一點點。”
“以后的事誰說得準，要先透支現在的身體健康，這筆生意不劃算哈！”
“有失有得，各人衡量不同，自然選擇不同，”宋式微抬頭看到周南面露關心，“哎呀，你放心吧，我的身體我自己有底，也就最近項目的事情多了點，過了之后就不需要加班熬夜啦。”
“你考研的成績出來了吧？結果怎么樣？”
聽到這個話題，宋式微沉默了。”
上一周，聽到消息說考研成績公布之后，宋式微沒敢一鼓作氣地點開查詢頁面查詢自己的成績，似乎結果早就在心里有所料到，只是她一下子就沒有了去面對的勇氣。
她害怕自己被擊潰，畢竟近來積壓了太多的負面情緒了，一直沒有一個缺口可以發泄，她害怕一旦泄洪，就攔不住了自己的情緒了。
一拖再拖，拖到了張老師找她的時候。
在來行政樓之前，才猶豫不決地查了成績，果然是那樣。
“式微，怎么樣？坐吧，我們聊聊?！睆埨蠋熇涞赝铣鲆话岩巫?，拉到宋式微面前，“看你的表情，怎么一副對成績無念無想的樣子？不管考得怎么樣，都說說你的想法吧？”
宋式微乖巧地坐下，說：“剛剛過來之前我才查了，沒過?！?/p>
“覺得很可惜吧？”
當然可惜，考研上岸畢竟是她人生的一大規劃和藍圖，但是她嘴硬著不會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
“是有點，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p>
“噢？你是自己有預感了嗎？是當時復習的時候就沒自信，還是考試的時候發揮失常？”
“都有吧，備考時間還是太倉促了，加上考試當天發生了一點事，可能也有點影響到吧?！?/p>
宋式微腦海里又倏地閃過考試那一夜發生的事情。
“那你心里有過底，對考試結果出來之后的安排有什么打算嗎？還打算‘二戰’考研嗎？”
“我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先把重心放在工作吧，現在這樣的實踐也能讓我學習到許多，”宋式微皺著眉頭，思考著，“至于考研，我目前覺得再投入大把時間去做題海戰術，有點浪費現有的工作機會。”
張老師若有所思，說：“嗯，你能這么想，其實已經很清楚很通透了，我也就放心了，考研和工作其實只是兩條方向不同的路，誰都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往哪里，除了你自己，你心里對于接下去的方向已經有所選擇了，那才是最重要的?！?/p>
“是，我選擇先工作實踐，如果以后覺得有必要考研了，我會再考慮的，老師，你放心，不管我考不考研，我都不會放棄學習的，不會放棄通往同傳的神圣殿堂。”
張老師欣慰地說：“我看好你，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熱愛法語這門語言和這門語言之下的文化，也很享受做文化交流的那座橋梁的小小的一塊磚頭，好好努力，有什么不懂的，依舊可以來找我?！?/p>
“謝謝老師，我一定不負你所望，當好一塊小磚頭，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張老師的話很有力量，也很有分量，深深地植根于宋式微的心里，給她注入了一股向上攀爬的動力。
宋式微離開行政樓之后，甚至有點遺忘了考研失敗這個打擊。
只不過這種遺忘還是短暫的，挫敗感和對自己的失望，總像一滴油墨一樣，在心里暈染開去，漸漸地腐蝕那一片寂靜的角落。
宋式微是需要一個出口，但她倔強地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消化那些不痛快、不甘心和遺憾。
望著周南關切的眼神，宋式微的心底一下子就軟了。
她發現周南還在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
“涼了唄，上岸失敗?！?/p>
周南愣了一下，說：“喔，不過就不過唄，沒什么大不了，小逗號，大不了就再考它一次，反正大四的學生一般都是考明年那場不是嗎？”
周南自己對考研沒興趣，但對這件事知道的還挺多嘛。
“不了不了，不考了，沒這金剛鉆，就不攬這瓷器活了，我真不是考研這塊料。”
“誰說你沒這本事了？你在我眼里那是無所不能的‘女戰士’！”
宋式微被周南突然的“打雞血”逗笑了，說：“嘖，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如此高大！”
“是，是挺高大的，也挺愛逞強的?！?/p>
“噢？此話怎樣？”
“你就是太愛自己默默承受和消化不開心的事情。”
“切，說得好像是真的似地，你怎么知道？你是我心里的蛔蟲嗎？”宋式微不以為然地往前走去。
“我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就像這次考研失敗，雖然你已經接受這個結果了，可是明明就會落寞和難過，但你就是嘴硬，不說。”周南跟上宋式微的腳步，側過頭看向她，“還有，認識你這么多年，你自己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也不愿意跟我們透露一個字，見到我們的時候總是笑得那么燦爛，你其實可以不用這么逼自己的?！?/p>
宋式微沒有料到上一秒還是插科打諢，下一秒周南就變得那么認真和走心。
宋式微心理有點觸動，但是嘴上還想糊弄過去：“你懂個屁啦！周民歌，你還真當自己是心理大師啦？”
“你看你看，又開始了。小逗號，難過是可以說出來的，也可以哭出來的。”
周南故意像個老頭子一樣輕輕地拍了拍宋式微的背，以示安慰。
宋式微就像流浪已久的小野貓，受到了外界的溫暖和關注，頓時有點手足無措，她停了下來，轉身面朝大海。
“你有病吧？神神叨叨的，有完沒完？非要我哭，對你有什么好處嗎？”宋式微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嗓子眼，“你以為我樂意憋著??？問題是哭并不能解決任何事情??！是！我考研失敗了我心里難受的很，但是這能怪誰呢？我只能怪我自己??！”
周南搶過話：“哭是不能解決任何事，沒錯，但是只要是個人，就必須有發泄的出口，流淚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小逗號，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宋式微狐疑地看向他，反問：“什么不開心的事情？我看起來很不愉快嗎？”
周南搖了搖頭，說：“我不追問，如果你不愿意說出來，你就哭一哭當排毒吧，一直憋著把自己憋壞了，誰來心疼你？”
宋式微心想，難道是自己拙劣的演技被周南這種神經大條的人都看破了？
可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啊。
說她日思夜想暗戀的那個人跟她來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電話告白，轉身就跟身邊最親近的閨蜜曖昧不清？
說她在一場三個人的電影里演了一場不配擁有姓名的獨角戲？
說她甚至都搞不清楚這連環的打擊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宋式微紅著眼眶說：“哦，照你這么說，就是沒人心疼我了？唉，也是，爸媽離得遠，朋友又忙得很，我還哪敢給大家添麻煩呢！”
“你說什么呢？你還有我呢！在我面前你可以隨心所欲，無需偽裝，想哭就哭，想罵就罵！”
“算了，你就不用來為我操心了，你去心疼宋菲菲吧，”宋式微茫然地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咳，我之前倒是沒想到，這樣一來你們都有對象了，你們都有人心疼了，唉，就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你是不是魔怔啦？”周南定定地看著宋式微，“現在除了歐陽望那對，小鈺鈺那對，我們其他四個人都是單身呀！你在想什么?。俊?/p>
宋式微錯愕了一下，按理說男生之間對感情狀態沒什么可隱瞞的，連周南這樣的好哥們也認為他們是單身，那一定是自己搞錯了嗎？
只是整件事都有點荒謬和離譜。
自己明明智商可以，情商也不低，怎么陷入這個泥沼里，就顯得混亂和不堪了呢？
她轉過頭看著周南，看著看著就笑了，一邊應道：“噢，也是喔?！?/p>
笑著笑著，鼻子發酸，眼眶兜不住淚花，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了睫毛之下，在陽光的照耀下，像珍珠一樣發著耀眼的光。
周南愣住了，他好說歹說都想讓宋式微痛快地哭一場，結果看到眼前笑著的淚人兒，卻啞然失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大半天的只會傻愣愣地重復一句話：“哭過就好了，哭過就好了?！?/p>
宋式微揉了揉眼睛，轉過頭，自言自語地說：“唉，考研真難，咳，我眼睛難受，海風把沙子吹進了我的眼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