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莞跟葉清清比的是賽馬射箭。
在馬奔跑的時候射中遠處不同位置的靜止靶和移動靶,同時要跨過障礙物且更快地跑到終點。而賭注是——一個不能拒絕的要求。
子莞信心滿滿,而葉清清則是蓄勢待發。
她們二人聽到開始的號令便像箭一般沖了出去,子莞從容地抽出箭來,輕松射中了第一個靶子。葉清清也不甘示弱,眼睛微瞇,射出一箭,也中了靶子,包括她接下來的靶子也一一中的。
子莞就像棋逢對手一般越發興奮,臉上掛著笑,射中了最后一個移動靶后便策馬疾奔。
誰知葉清清第一次騎這白馬卻也默契無間,馬術了得,最終竟比她更先到達終點。
子莞有些不甘心。
可葉清清卻并沒有勝利的喜悅,而是摸了摸白馬的臉,安慰道,“辛苦你了,輸得人是我不是你。”
子莞,“輸?”
這時才有人將移動靶抬了過來,子莞的靶子箭箭直中紅心,而葉清清其實有兩箭完全落靶了。
葉清清道,“所以贏的是它,輸的是我,我欠公主一個要求。”
“好!”
這時有一身著藍袍男人拍著手走了過來,一雙溫潤的眸子直盯著她,“你便是辛公子帶回來的那個美人?”
葉清清見他氣度不凡,也能自由出入這里,就知他身份不同,便下馬來,“我是。您又是誰?”
那人道,“吾姓子,名啟。”
“子啟?”葉清清心中想道,“這就是紂……子辛的哥哥?”
葉清清行禮,“見過大公子。”
子莞笑道,“何必這么拘禮,啟哥哥最為溫柔,也不拘小節。”
葉清清知道的歷史其實很少,可偏偏她記得曾經有個粉絲在電視劇的官博下回復了史記里對微子的一段評價,說,“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馀民甚戴愛之。”
以后也會被分封宋國。
可明明都說他是仁愛之人,她見著此人也覺得他通身氣質溫和,可不知為何,葉清清心里卻不大喜歡他。
所以她對子莞道,“我忽覺身體不適,想先行告退。擾了公主您的興致,還望恕罪。”
“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呢?”子莞看起來關切,但卻上下其手,明顯不相信她的話。
而子啟見她一臉冷漠,也從未抬頭看自己,明明看起來無事卻要稱病離開,想來該是自己被人討厭了。
但是子啟并不介意葉清清的態度,反而為她找臺階下,“想必是許久未騎馬,忽然顛著了。”
既然大哥替她說話,子莞也就放過她了。
子莞便道,“那你去罷,我晚點再來找你玩兒。”
“是。”
葉清清剛走幾步又被子莞叫住,“給你的馬兒取個名字吧。”
“名字?”
“是啊。”子莞道,“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葉清清想一會兒便道,“就叫‘妙’吧。”
她能來到這里,實在是奇妙。
白馬聽到這個名字,似乎是高興地搖了搖頭,然后走到她身邊,蹭了蹭她的手。
葉清清便握住了僵繩,一步步將它牽回了馬廄,親自喂食了些草料才離開。
葉清清走后,子莞才道,“王兄前來,為了什么?”
子啟笑的如春風和睦,“吾只是想看看,辛弟喜歡的女人是什么模樣。”
子莞,“你看了后覺得如何?”
子啟,“模樣不普通,能力還不知。”
“和一般的女人相比,她特別多了。”子莞指了指靶子,“我從未見過有女人能跟我較量射箭。”
子啟看著這十來個靶子,只有兩個沒中紅心,笑了笑,“自古王背后的女人,若不禍國,必能昌國。”
子莞道,“我信她必能昌國。”
“父王怎么樣了?”子莞道,“最近身體可有好轉?”
子啟搖了搖頭,“馬上就是辛的天下了。”
子莞打量地看他,“你當真不圖這王位?”
子啟是長子,雖是庶出,但作為長皇子,說不圖皇位實在難以置信。
更何況支持他的人還比比皆是。
“吾愿能者任之。”子啟道,“父王在位,做得并不好,導致如今內外憂患。但吾相信辛能夠做好。”
子莞的眼睛看向了遠方,眼中露出難得的成熟,但一會兒便又變回小女兒模樣,翻身上馬,笑的十分燦爛,“王兄可愿陪王妹賽馬?”
子啟笑了笑,然后搖了搖頭。于是子莞便又策馬跑了起來,子莞最喜歡馬兒跑起來的時候耳旁會有呼嘯的風,似乎這風才能給自己的生命添加一份意義。
子啟靜靜地看著子莞策馬奔馳,他溫柔的眸子中露出一絲悲,微微嘆了口氣,“陳陵旭,如若你還在,多好……”
一月后,妙跟葉清清越來越熟絡,就不愿意待在宮里的馬廄了,整天地鬧騰。
沒辦法,她就只好把這匹小白馬牽回來了。
辛宮……
見葉清清回來的時候牽了匹馬,蕓翠剛想牽去馬廄,手還沒碰著繩子,馬兒就兇起她來,嚇得她退了幾步。
“這馬兒現在只讓我碰,所以我來就好了。”葉清清瞧著子辛似乎不在,又問蕓翠,“辛公子還未回來?”
蕓翠低頭道,“您整日和公主一起,有所不知,最近公子都是日出而去,酉時才回來。”
“整日都在忙?”
“是。”蕓翠道,“王近來身體不好,公子的擔子自然就重了。”
“我知道了。”
葉清清牽著馬兒往馬廄走去。
“美人。”
葉清清回過頭來看蕓翠,蕓翠一笑,然后道,“您在關心公子么?”
“關心?”葉清清一愣,道,“我只是隨口問問。”
蕓翠,“您之前從不過問。”
是嗎?難道這也能證明她對他的態度改變了么?
忽然!
宮中響起了喪鐘,這鐘聲回蕩在宮中,悠遠而又哀傷。
隨即整個宮中哭聲四起。
王歿了……
葉清清心中一緊,甚至感覺有點不安,難道說帝辛的時代就這樣突然地來了?
帝王更替時這種空氣中彌漫著的哀傷和肅穆讓她突然深切地認識到自己早就已經慢慢地從一個局外人變成了一個局內人。
她成了歷史洪流的一部分。
這種感覺甚至讓她有些怕,而‘妙’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緒,用毛茸茸頭碰了碰她的頭,小聲地嘶鳴。
再回頭時,蕓翠已經跪著,匍匐在了地上,將自己的臉朝地。
恐怕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葉清清一個人直到在喪鐘結束的時候,還是站著的吧。
而她此時抬頭看著天上飄揚的白云,又覺得不真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