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清知道，西伯昌當然知道自己昨晚沒有好好地跟姬發過新婚之夜。

雖然自己在路上對宮女立威，讓她們的嘴巴從此閉上。

但是這個消息卻早就傳到了西伯昌的耳朵了。所以葉清清的立威并不是怕自己昨晚的行為傳到西伯昌的耳朵里。

葉清清突然跪下的這一舉動驚著了姬發也驚著了緊接著進來的戚妃。不過西伯昌倒是不驚，只是盯著她，看她想要干嘛。

“何罪？”

“兒臣不該縱容公子。”

明明是她大婚之夜跑了出去，倒說是縱容姬發？

這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了，西伯昌問道。“縱容姬發？”

“是！”葉清清依舊跪著，頭卻抬起來看著西伯昌，“公子因忤逆您而自責痛苦，結果遷怒兒臣，新婚當夜公子表示不想見到兒臣，所以兒臣只好走出宮門，去涼亭避了一夜。”

她說的是姬發擅自偷取令牌，去向商求娶自己一事。

葉清清說完輕輕咳了兩聲，然后做出強忍著不讓自己咳出來的樣子，繼續道，“這才讓那些奴婢看了笑話。但這絕非公子的過錯，是兒臣不知體統。”

這時姬發也跟著跪了下來，“妻罪夫理同當。”

這時西伯昌身邊的內侍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西伯昌皺著的眉舒緩了些，看向葉清清，“你方才在路上立威了？”

葉清清叩首，“王家之事不論荒謬與否都非奴才可以議論，兒臣只是狐假虎威。”

這時西伯昌看向姬發，“方才她說你自責痛苦？”

其實西伯昌才不介意葉清清是否新婚之夜出走，他介意的是姬發的態度。

姬發很快就做出了反應。

“兒臣今年已經二十又三，一無所成，還干了一件荒唐事。兒臣已經在自省，自知對不起父王的栽培和信任，深感自己無用，因此痛苦。”

這時葉清清立刻接道，“所以公子想要一個機會，想有一番作為。”

“機會？”

“只要您給公子姬發一點兵權即可。”

“要兵權何用？”

“明明公子身為嫡長子，為何您卻一點兒權力也不給？”

西伯昌聽此話，原本溫善的眉目開始有了凌厲之感，顯然這是個敏感的話題，他的眼睛盯著葉清清，然后悠悠道，“如此說話，你不怕被拖下去凌遲？”

戚妃想開口求情，可話還沒出就又收了回去。

葉清清渾身一激靈，“害怕”這種生理反應自然地包裹著自己，此時殿外的侍衛似乎蠢蠢欲動，隨時準備沖進來將她拖下去。

但葉清清卻依然壯著膽子盯著西伯昌的眼睛，與他直視，“你不能殺我，你知道，我是大王最寵愛的女人。”

西伯昌臉上浮起一絲蔑笑，“你只是被他放棄的女人？”

“不是他放棄我，是我請愿來周，因為我是大王的內應！我來收集您反叛的證據。”

西伯昌眼睛三分驚訝三分懷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葉清清一笑，“不然您以為能在祭祀大典截下一個祭品的女人會嫁給您的公子姬發？大王為了我怠慢神明，與滿朝臣子對立，難道他會因為瞧不上眼的周來求娶，就把我送給姬發？”

葉清清又一叩首，“如果我方才的話有不敬，還請您見諒。不過……大王瞧不起周，卻是事實！”

她成功地讓一個看起來溫和的人有了怒氣，西伯昌一拍桌，“你說這些有什么目的！”

“想讓您明白，我此來并不是為了當商王的內應，而是為了當您的內應？”

“為什么？”

“因為占星樓的索老說商時運不佳，氣數殆盡。而我本身也不喜歡商，我憎恨他們的祭祀，厭惡他們的野蠻。而周仁德，不會拿活人當做祭品。我認為，如若商亡，那一定是您的功績。”

“索老豈會做出這樣的占卜？”

“索氏一族不為人臣，從來不服務于固定的王室，想必您比我清楚。而這個占卜結果是我和他交換得來的。”

“這話說出來，他便是死罪。”

用什么東西能換得出這樣一句送命的占卜？

葉清清，“一張古老的圖騰，對普通人來說是價值千金之物，對于索老來說則是能解開一些迷霧的答案。”

西伯昌依舊不信，也不可能說出一句自己有反叛之心的話，“你這是在妖言惑眾！”

葉清清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盯著西伯昌，“難道您想要這周就此覆滅么？大王對您私下之舉了如指掌，私下超配養兵，勸動各個小諸侯不臣，只是暫時沒有證據且無心動您，不若，您以為您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么！周土泱泱，農業興旺，好不容易暫時沒有蠻夷騷擾，才得以修生養息而積攢了一些實力。現在您只需讓大王對您放心，便可繼續安心蓄養實力，厚積薄發。”

她又上前走了兩步，“而讓大王安心的辦法就是您放下往日屈辱仇恨，讓公子姬發繼續當一個紈绔子弟，而您只要佯裝生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讓天下都知道這國之后人馬上就要落到這個放浪形骸的公子姬發的手上，而姬發盛寵美人，無能，且對商有附庸之意。”

這便是扮豬吃老虎。

西伯昌聽罷，臉上反而沒有表情，只是擺了擺手道，“王妃昨晚喝多了，今早還在說胡話。”

然后看向姬發，“還不帶她回去醒醒酒？”

姬發見狀，鞠了一躬，“一時失儀，讓父王見笑了。”

說著便牽起葉清清的手拉著她快步離開。

回去路上……

姬發一直笑。

葉清清瞪向他，“你適可而止一點。”

姬發依舊沒有沒有收斂，“你太心急了。”

葉清清再次瞪向姬發。

姬發這才止住了笑，“你昨天才來周，今天就火急火燎來獻計，要是換我，我已經把你拖下去斬了。”

“可我還活著。”

“因為你說的很對。所以他并不會真的殺了你，只是嚇唬你。”

“所以西伯昌會考慮我說的話，但他需要一些證明，證明我會為他所用。是么？”

姬發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眼睛，“無憂無慮地過小日子不好么？非要卷進這政局之中。”

“你不想？”

姬發擺了擺手，“我當然不想，現在有人幫我找妲己，我就不需要權力了。我只想跟妲己一起，守著家業老實本分地過著漫漫一生。”

“可想要跟她一起，手上就必須要有權力不是么？”

“就算我沒有權力，僅以這血肉之軀我也定能護她周全。”

“你為什么這么抗拒權力？”

“因為我天生不愛搶別人手里的東西，我只掌握自己本來就擁有的。權力這個東西可以作為武器，但也往往會讓人不快樂，讓身邊的人受傷，我永遠也不想讓她為我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