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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江湖事件錄

第二十五章藏鋒一道

夜已深,無月,風悠悠,李嶠趕回城主府。

漫天星河中,比它更明亮的,是城主府未熄的燈。

李嶠推門而入,凌愈的影子被琉璃燈拉得很長,琉璃燈燈光多彩卻偏暗,凌愈很少會待到這么晚。他停下手中紫毫筆,頭也不抬道:“去哪兒了?”

李嶠隨手扯謊道:“回府探望我弟弟。”

下意識地看一眼凌愈的書桌,出人意料的是這人沒在作畫,而是拿出了一本金絲冊子在寫些什么。

凌愈關上冊子,道:“這是政務,你看不得。”

他穿得跟平日差不多,穿著縫了補丁的舊衣,頭發(fā)高高束起,很有精神的打扮。但他神色疲憊,揉著眉心在糾結什么事。

閉眼思索后再睜開,他翻開金絲冊子繼續(xù)寫了起來。

凌愈突然問道:“嶠兄弟,你可有家人?”

家人?

李嶠想了想,回答:“有,都是照顧過我的好人。”

“不,我說的是嵌進你心臟的人,倘若逝去,就會撕扯走你一半的骨血,再回頭,像是這茫茫天地間只剩下你這半具軀骨。這樣的人,你有嗎?”

李嶠搖頭。

“你沒有,我有。”

凌愈將冊子一折,光影變換間,他已消失在原地!

有人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雙腳懸空,李嶠被他提起來,凌愈已近在咫尺,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道:“我有七十八張人面,現下少了一張,你猜,是哪只野貓爪子硬了?”

“放,放開……我……”

李嶠滿臉通紅,凌愈下了死手,他已經在窒息邊緣,肺部喘不過氣來!

李嶠眼神一狠,媽,的,跟你拼了,固若金湯!他全身的內力瘋狂涌到雙手,突然手作爪狀反擒住凌愈的右手,身體一翻,帶著他一道砸在地上。

砰!

塵埃四起。

凌愈沒料到李嶠還有這一手,他被砸進了一堆書里,側身躲避時臉上的面具被李嶠給抓了下來。凌愈從書堆里爬出來,怒視李嶠。他的本貌很英氣,狹長尖銳的眼睛像狼,眉目比中原人深,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像清透的琥珀石。

李嶠已經逃到房門口,正要推開門時,哐!一把斷刃插在他手邊,死死釘住了門栓。

“不錯。”凌愈冷著臉夸贊:“好個根骨奇佳。”

唰——

藏耳出鞘!

“你這把劍也是好劍,但還是太嫩了。”

凌愈手中的斷刃約三十公分,上面還隱隱刻著反向鱗紋,重重砍下來,仿佛大漠中席卷而來的強勁的龍卷風,霸道非常!

李嶠用腳抵住門檻,藏耳與逆鱗對峙。

錚!

“我長你一輪,若你求饒,便留你全尸。”

盡管李嶠的內力經過脫胎換骨丹的洗禮已非比尋常,但僅限于從同一輩中脫穎而出,對上凌愈,完全處于下風!

凌愈霸道的內力震得他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咽喉,李嶠咬死牙吞下去,道:“打就打,廢話真多!”

“爪子挺硬的。”

逆鱗刃側偏,正要削到李嶠的鼻尖,李嶠驚出一身冷汗,藏耳也跟著一偏,眼前擦過這一刀,然后跟泥鰍一樣溜到角落,手中還拿著一本書。

只見他將書冊拆開,手中握著一把紙片大喝道:“見識下知識的力量吧!”

折木飛花——紙片刀!

凌愈面前的數十張蠶繭紙被注入內力,如同散開的刀片向他襲來。

這是什么招數?

砰砰砰砰砰砰砰!

幾片致命的紙片刀被他擊飛,衣衫被劃破,大部分則插進了窗欞里,凌愈手中的逆鱗刃緊握,看這眼神,他認真了。

“再來!”

李嶠壓榨著血肉中的每一絲內力,咬緊牙關,捻紙而動,袖襟急飛中又是數十道紙刀!

面對再一輪的紙片刀,凌愈定神對付,突然一道人影從他身旁掠過,合臂撞到了窗欞上!

“后會無期!”

李嶠破窗而出,在院中滾了幾圈,頭上插了幾根野草,手腳并用地狂奔。

跑過城主府的假山,他來到一處小樹林。李嶠撐著樹狂喘,一邊擦汗一邊吐槽到:這個凌愈太嚇人了,他跑得都快虛脫了。

幾片枯葉落在他肩頭,李嶠抬頭,一點星光驟近,是逆鱗!

錚!

刀光蕭條,冷白刀身上反映出星河點點,暖香拂過他的鼻尖,頓時戾氣炸開!

來人淺紫色的內衫外披著件清透的月蠶裳,長發(fā)未束,眉尾一點小痣,眸光似荼蘼梨花。她右手一翻,彎刀震開那柄斷刃,擋在了他面前。

李嶠雙腿無力,背靠大樹緩緩滑坐,道:“大小姐,你怎么,來了?”

虞繪垂眸看了他一眼,并腿,對著不遠處的凌愈舉刀,一絲寒光從刀尖劃過,她紅唇微啟。

“你的對手,是我。”

凌愈皺眉,道:“吳小姐,不,虞繪……”

虞繪二字他念得極慢,唇齒間一字一句地雕琢這個名字,他凝視著虞繪,笑道:“好,我做你的對手。”

凌愈右手一橫,逆鱗所過之處飛沙落葉,虞繪先發(fā)制人,二人頃刻間交手數回。

凌愈一開始以退為進,見虞繪步步緊逼,終換守為攻,逆鱗刃撞上她的寒刀,頓時火花四濺!

同時,他還有空觀察虞繪的刀,道:“傳說中的龍骨闕陰刀果然驚艷,但你比刀還令我意外,太上心經練到幾重了?”

虞繪臉色一變,闕陰刀快如閃電,削了凌愈大片的衣衫,凌愈的逆鱗刃也不落下風,削了她一束墨發(fā)。這下她的右鬢被切出一道及顎角的劉海,恰似李嶠見過的“公主切”。

虞繪并未停下,長發(fā)翩翩間,她借勢左掌打出,凌愈迅速將逆鱗刃收到身后回掌迎接。

嗙!

兩股相似的內力相撞,轟然炸開,屋檐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看似二人打成平時,實則虞繪清楚,她不是此人的對手。

凌愈夸贊道:“五重,不錯。”

二人同時退開,站在屋脊兩側,虞繪一臉不可思議道:“為何,為何你也會太上心經?而且還是……七重。”

“誰教你的!”

凌愈嘆道:“若非世事無常,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哥。虞繪小妹,情郎還你,后會有期!”

逆鱗刃猛得一劈,屋頂竟被他掀起!虞繪還愣在原地,飛沙揚礫就在眼前,李嶠透支內力落到她身前,將她護在懷里。

“大小姐!”

話音剛落,轟!

屋,塌了。

兩日后,吳府

“醒了?”

李嶠費力睜眼,李瑜正坐在他身旁解九連環(huán),見他醒了,跳下床去找人。

“啊呀呀,嶠哥你怎么下床了,快去躺著,師傅說你經脈透支要好好修養(yǎng)。”鶴兒端了藥過來,李嶠接過一口悶了。

李瑜趴在他身上道:“姐姐說你碰到賊寇了,你知道他們是哪個山頭的嗎,這么不懂規(guī)矩,大哥去給你報仇。”

看來虞繪對外解釋他們被山賊襲擊了。

郾城周圍多山多賊寇,并且各自占了座山頭。各個山頭的賊寇有各個山頭的標志,好在賊寇雖多,他們這行中卻有很多不成文的規(guī)矩。若是有商人路過,一座山頭收了買路錢后就有專人保駕護航;若要打劫,必須得報上名頭,讓來人知道自己栽在何處,該向何人討教。

也正因為賊寇們相互約束,倒出不了什么大事,所以朝廷遲遲沒派兵剿匪。

鶴兒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為什會是小姐帶你回來,還是大半夜?”

話一出口,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道:“難道你們……”

李瑜也意識到不對勁,一雙丹鳳眼瞟過來,李嶠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突然,又有人進來。

“屋子里這么吵,李嶠那貨醒了嗎?”

見來人是應庭安,兩個小鬼默契地閉嘴,應庭安看李嶠醒了,丟了個小盒子給他,道:“聽說你被賊寇襲擊了,喏,這藥給你,省的死了晦氣。”

李嶠半夜被虞繪帶回來的事只有徐老跟鶴兒知道,其余人也只聽說他遇到賊寇了,并不知道內情。

李嶠毫不客氣地接過藥,一打開,是枚小巧可人的白色丹藥。這丹藥也是妙,一入腹清涼舒適,他枯竭的丹田就像是被冰泉澆下,透支的內力也慢慢恢復,又能感覺到內力在經脈中緩緩流動。

現下他除了外傷,內傷竟是好了七七八八。

“便宜你了,”應庭安抱劍靠在一旁,拿過桌上的茶壺一飲而盡。

李嶠問道:“你這是什么藥,還有嗎?”

應庭安臉色一黑,怒道:“你還想要多少?好不要臉!”

李嶠道:“我就想問問它叫什么名字,若以后行走江湖也好備上一些。”

應庭安的神色緩和下來,道:“這叫暮雪丹,只有我應雪堂有秘方,其他地方是買不到的。況且,就算我窘迫到要賣暮雪丹,難道你個小仆就買得起?”

他神色高傲地像只孔雀,李嶠看著他眉間的那股傲氣,又是可笑又是羨慕,心道:若是他也有靠山就好了。

不知怎的,李嶠突然想起在老王家時虞繪的那句“他是我的人”,就像一片落葉見了根,巴不得湊上去。這一點妄想讓他忍不住要跟應庭光拼一拼,頭破血流也不放手。

眾人一走,有人扯著被子給他往上掖,李瑜垂著頭坐在他旁邊道:“你真的不知道是哪個山頭的賊寇嗎,我現在很厲害,可以幫你做主。”

初見李瑜時他還有些嬰兒肥,現在長高了不少,隱隱有了風華少年的影子,但對于李嶠來說他還是太小了,很多事他不好說。

見李瑜一直執(zhí)著于剿匪之事,李嶠想到自己雖身負無名功法,吃過脫胎換骨丹,還不是因為年紀尚小被凌愈追著打,于是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有能力了再幫我報仇好不好?”

豆大的眼淚從李瑜眼中流出,他顫顫巍巍道:“連你也這么說,我,我知道我很弱,重明叔什么都不告訴我,你也什么都不跟我講,但我,我真的長大的,我能接受的,我沒你們想的那么弱……”

“九十九式劍法,我已經練了十九式,我可以的,我不會給你們拖后腿……”

像是怕丟人,李瑜抱著劍背對他,道:“我,我去練劍了,你好好休息。”

從進了吳家的那一天起,李瑜再沒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過武功,每每練劍都是選在夜深人靜時,避過所有人的目光一遍一遍練他的劍法。

藏鋒一道,他已經深諳心底。

李嶠思前想后,鍛魂人一事太過兇險,他還是得瞞下去。

至于這吳家,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參商至善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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