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不少遼人都帶著自己闔家老小，面朝正東的方向，虔誠地行著遼人最尊貴的禮節，虔誠地禱告日神保佑。

哪怕最清苦的人家，也要向日神獻上自家的酥油和牛羊肉，而富裕地上京居民，更是出手闊綽，三牲之類都是必備的。

而上京的貴人們，則更是闊綽，每年正月初一這天。他們都會弄來遠在萬里之外的江南白糯米，用同樣潔白如雪且金貴的羊脊髓和了，蒸熟后團成團子，家里每個帳篷都會放四十九個這樣團子，據說可以驅鬼。

在這正月初一，萬象更新的一天里，所有人都在用從小就熟知的方式紀念著新的一年的來臨，無論南與北，無關乎遼與漢。

于是，遼國的清寧九年，便在遼人對日神的虔誠祭奠中，充滿儀式感地開始了。

而前陣時間在上京城鋒芒很盛，反出家門后成為了上京城的談資，前段時間的圓月雅集又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明月公子，圓月山莊主人的蕭凜先，卻再也沒有人提起，好似根本就沒有這么個人一般，而前些時日吸引了不少目光，引得上京四位頂級人物光臨并且贊不絕口的圓月山莊，更是大門緊閉，如果不是山莊上空日日還飄起的炊煙，別人絕對意識不到，這個由廢棄馬場改成的山莊還有人居住。

本來按照此時的慣例，從昨天開始，所有的蕭族人都要趕回蕭家守歲，正月初一拜日過后就要開始祭祖，主家提前幾天就會派仆人上門去通知分家，“今歲祭祖，盼君早歸。”

可是，直到大年初一，蕭家也沒人來過圓月山莊。

幾天前，在蕭家的仆人邀請的各個分家的家主回家過年的時候，倒是著人送了些奴仆牛羊到圓月山莊，正好是在蕭凜先忙著準備圓月雅集的時候。

雖然是悄悄送過來的，但是上京城里哪有什么秘密，特別還是關于蕭家的，不多時，蕭家送了牛羊奴仆而不是邀請他回家一起祭祖的消息，就擺上了的上京各家管事的案頭。

蕭家主家的態度有些曖昧，既不承認他蕭家分家的地位，又通過種種手段暗示自己的對他的關注。

于是，上京城的各路神仙都明白了。

若是這位明月公子日后飛黃騰達，自有蕭家承認的一天，若是不成，則萬事皆休，蕭家這段時間不會給他任何援助。

連蕭家的態度都如此，自己這些人還是不要貿然跟他接觸得好。

所以，除了玉陽公主這種百無禁忌地大佬以外，所有人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位明月公子，就連頭鐵如耶律速先和耶律突這兩兄弟，都被家人諄諄告知，這段時間不要去找那位死黨玩。

雖然這倆貨是個鐵憨憨，但是面對長輩們的諄諄教誨，自然是聽的，并且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以前受了壞人的壞影響，導致如此不懂事，以后一定走正道云云。

遼人么，都是拳頭上跑得馬，菊花開瓶蓋的漢子，他們的諄諄教誨，無非就是讓他們用皮肉上的痛苦來沖洗靈魂上的不堪罷了。

所以，諄諄教誨是真的，痛哭流涕也是真的，至于是為了什么痛哭流涕，只有當事人明白了。

關于蕭凜先的事情，上京城的貴族們，默默地達成了一個共識。

那就是不直接接觸。

哪怕私下里對于圓月山莊流出的香露詩詞和美酒都愛若珍寶，他們表面上都要裝作不清楚不知道。

蕭凜先，明月公子？誰啊？那個前段時間傳得很火的，會唱跳念詩的詩詞練習生是吧，哦哦哦，有些耳聞，抱歉，我只喜歡外國的大詩人比如李白杜甫蘇軾，這些流量愛豆，我一般不太關注呢。

香露是個好東西，明月山莊流出的，奴奴我只用香露，關心哪里出來的干什么？

甚至連蕭凜先的名字，都刻意被人遺忘了。

這也是典型的處理貴族庶子的模式，若你有成績，家族的大門和粗腿從新為你敞開，若你不行，那就從此是路人吧。對于宗家來說，他們只需要付出一點等待和一段時間的關注即可，本來就是賭輸了不虧，賭贏了血賺的事情，雖然對于分出去的庶子可能不公平，誰叫他是宗家而且家大業大呢？

拳頭硬胳膊粗，就是這么有話語權。

所以蕭家人故意要熬一熬蕭凜先這只幼鷹，更是暗示蕭圖乞，不要讓蕭韓氏平日里去接觸蕭凜先，等到蕭凜先做出一番事業之后，再以家族親情和權勢籠絡之，蕭家從此又多一臂助爾。

但是蕭家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自詡的百年世家盛名，能夠重歸門墻就是天大恩賜的蕭家名分，在這位明月公子眼里，不僅什么都不是，如有可能，蕭凜先甚至還在計劃著如何讓蕭家快速敗落。

他們當然想不到，整個上京城的所有人都覺得，被趕出蕭家的蕭凜先此刻正如喪家之犬，躲在被子里低低哭泣呢。

而不是一臉幸福的躺在床上，讓侍女用油條蘸豆漿喂他。

脫離蕭家？這件事在蕭凜先看來，便是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至于重回蕭家門墻？你們蕭家人在想桃子吃？

要我回？也成，待到我重回蕭家日，就是我踏平蕭家，讓整個蕭家都在我的權勢下瑟瑟發抖之時，不把你們滅族，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善意了。

蕭凜先以一種等我起來把你們都殺了的想法在那里YY，渾然忘了這蕭家是皇族以下第一家族，可以說乃是大遼半壁江山都不為過。

如果他真有馬踏蕭家的一天，他還用想著歸宋？自己都能獨立出去當個小國王了。

滅掉蕭家，別說他，就連權勢深重如耶律重元和當年的韓德讓，都難以做到。

蕭家滅，則遼國亡！

沒辦法，蕭家經過百年，已經化作了整個遼國的一部分，進入遼國社會這個龐然大物的方方面面。

打個比方，遼國初創的時候好似一個股份制公司，最大股東是耶律和蕭家，雖然初期還有幾個不小的股東，但是隨著公司發展，公司的股份就逐漸被耶律和蕭兩個大股東收購了，公司從此變成了夫妻店。平日里雖然都是耶律氏當董事長，蕭家當CEO，但是遼國這個企業，是有蕭家將近一小半的。

哪怕耶律重元和耶律洪基的爭斗，也只是耶律一系內部的股權紛爭，無論兩人打得狗腦子都出來了，但是對于掌握了另外一小半股權的蕭家，他們不僅不敢輕易得罪，還得各種拉攏。

所以，哪怕張狂如耶律涅魯古，敢謀殺玉陽公主的家伙，都從未生出全滅蕭家的荒謬想法。因為他們幾乎都算是蕭家的血脈，怎么搞嘛，弄蕭家不是弄自己？

他們當然也不會想到，一個從小生長在蕭家的孩童，會對這個國家帶有這么徹底的敵意和恨意！幾乎是從一開始就想的要傾覆蕭家和耶律家，并且把禍亂遼國當做了終生為之奮斗的事業。

像我這樣受過正確教育的小伙汁，不跟你們這幫腐朽墮落的封建貴族計較就算了，怎么會跟你們同流合污。蕭凜先一邊繼續YY著，一邊感嘆。

嗯——這豆漿真大！

喂蕭凜先吃油條的正是瑩草，過年這幾天吃得都好，也可能是這個年代的妹紙發育都早，小姐姐那能聚不少人心的美妙物體變得更雄偉了，看得蕭凜先有些遭不住。

而且她今日還用了蕭凜先賞賜給她的蘭花香水，幽香撲鼻，在房間炭盆的火烤之下，幽香化作曖昧勾人的暗香，直沖蕭凜先的鼻子。

“去把窗戶給我打開，然后把那貍奴給我送過來。”吃飽了的蕭凜先指揮著瑩草，看著小姐姐那越發曼妙地背影，只覺得鼻子有些發癢。

貍奴，又叫貍貓，此時的貴族稱呼貓就是如此。

玉陽公主府養了不少貓，蕭凜先就順了一只腹部是白色，長得好似后世某個表情包的貓回來，讓侍女細細地清洗了過后，給它起了個名字叫你妹。

是的，這是中華田園貓是公的，起了個名字名為“你妹”。

……

拋開某人的惡趣味不談，隨著小小的貍花團子被放到蕭凜先的床上，蕭凜先擼著貓，小姐姐擼著蕭凜先——正在給他梳頭發。

這個封建貴族的生活，真是腐朽啊，我一定要徹（jin）底（qing）批（xiang）判（shou）！

帶著這股決絕的態度，蕭凜先第一次試著在梳頭的時候把頭往后仰，軟軟地靠在了身后的一團蘭花香氣中。

好軟，我這是到了天堂么？前世沒有經過這種溫柔陣仗地蕭凜先開心地擼著貓，一邊享受著瑩草的服務，看得旁邊的山兔和塔不煙都在心里暗罵狐媚子，浪蹄子!

“是時候整個新活了。”窗外的冷風吹入，夾著雪花，讓蕭凜先有些暈乎乎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結束了讓瑩草臉紅心跳山兔塔不煙在一旁恰檸檬的梳頭，蕭凜先一邊擼著貓，一邊讓所有人都出去。

看著瑩草欲迎還拒面帶幽怨地勾人眼神，蕭凜先一臉的正氣凜然。

“我把你當做主力輔助式神，你卻想要睡我？”蕭凜先一開口就是標準的拔X無情的渣男式發言，面不紅心不跳。

是時候整點新活了。打發走了仆人，蕭凜先找來了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了很久。最后定格在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面。

“蕭圖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