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晨曦灑落大地。
江龍關墻高三丈,寬兩丈,與其說是關,不如說是一段橫亙在山脈隘口的城墻,只能攔一攔過往商隊。若真有千百人同時沖關,就墻上那點人根本攔不住。
不過江龍關這條商道最寬不過一丈,窄處只有一尺余寬,來往的大多是些抄近道趕往沿海的小商隊、小商人,掀不起什么風浪。
自打江龍幫建立江龍關以來,還未出過大亂子,幫會也因此撈了可堆積成山的財富。
時間還早,性子比較急的商人、商隊已經背著包袱或挑著擔子,朝西南沿海方向出發了。
林逸孤身一人,風塵仆仆地逆流而行,眉頭微皺,像是有什么心事。
前世經過百余年的沉浮,他自是不會將心事寫在臉上。這是他對照前世,偽裝出來的表情。
重生是他的倚仗,同時重生帶來的氣質變化也是一道可大可小的破綻。
心思縝密的他,自然不會讓人輕易察覺到異常。
青鋒派弟子的身份令牌和裝有喋血劍劍尖的鐵盒已經被他分開藏匿,他現在想的是昨夜遺留的問題。
客棧小二知道他的行蹤,前世青鋒派也正是由此追蹤到江龍幫,然后他便被幫主江淮推出來當替罪羊。
可是,客棧店小二是江龍幫的人,他現在不可能做出出格的舉動,且不說他目前還沒那個能力消無聲息地滅口一位二轉靈師。
不過,好在若按照前世的進程,這個問題近期不會暴露。
“隱患終究是隱患……”
林逸頗為無奈地暗嘆一聲,同時也深刻地體會到重生并不是萬能的,心頭警醒了許多。
思緒發散間,他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龍關跟前,抬頭一看,迎面走來一隊人。
江淮大義子江流水,也就是林逸的大哥,身著藍色官衣,腰綴紅穗寶劍,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在他身后,是七八個面容憔悴的青衣幫眾。
按照預定的計劃,江流水帶人在此處坐鎮,根據林逸傳回來的消息攔截青鋒派的寶物。如今,林逸已經拿到了寶物,他自然是白等了一夜。
“人呢?”江流水冷著臉質問道。
“我跑了幾百里路打探到消息并傳回來,現在你找我要人?真是笑話!”林逸毫不客氣地回懟道,說到最后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怨氣。
江淮膝下有三個義子,大事一般由大義子江流水負責,雜事則由林逸與二義子張忠淮打理。平日里,三人的關系可謂是針鋒相對,和氣說話的場面屈指可數。
當著手下的面被斥,江流水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冷眼生硬道:“如果事情搞砸了,你自己跟義父解釋!”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怎么跟義父交代!可別帶著這么多人卻沒截下對方一個!”林逸皮笑肉不笑地道。
話說完,他也不再跟江流水對峙,轉頭走向江龍關旁的客棧。昨晚奔波了一夜,現在稍稍松懈,疲憊便止不住地涌了上來。
望著遠去的背影,江流水表情漸漸緩和,若有所思地摩挲著劍柄。
他總感覺今天的林逸有點不一樣,不過思來想去,最終只得出一個模糊的結論:剛才林逸的言行舉止好似比往日多了一分底氣。
“他好像斷定我攔截不到寶物?但是他這份底氣從哪里來?”
江流水思量了許久卻毫無頭緒,最后無奈作罷,轉頭繼續等待那名青鋒派弟子。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等待的是一個他永遠等不到的人。
同時,他也無法想象到,一轉圓滿的林逸竟然能毫發無損地擊殺掉二轉初期的青鋒派弟子。即便是二轉中期的他,都沒有信心做到這一點……
……
天色陰沉沉的,空中布滿了烏云。
玉林郡,江龍幫。
水龍閣作為幫主江淮的住所,修得富麗堂皇,即便是大白天,兩排鯨油燈也是常亮著。
幫主江淮身著藍綠色常服,大馬金刀地坐在主座,面無表情地敲打著木椅扶手,看不穿喜怒。
在江淮的下方,站著前來復命的林逸與江流水。
從那青鋒派弟子離開客棧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始終杳無音信。顯然,任務大概率是失敗了,因此兩人都深深地低著頭。
屋內沒人說話,只有江淮指尖凌亂的敲擊聲。
氣氛壓抑得讓人隱隱有些心慌意亂。
在前世的這個時候,江流水已經獻上了寶物,水龍閣內乃是皆大歡喜的場面。
這一世,寶物卻是落到了林逸手里,局面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兩個廢物!”
江淮冷不丁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驚得站著的兩人眉心一突。
“讓你們截下青鋒派的寶物,你們就是這樣做的?人呢?寶物呢?”
江淮越說,語氣反倒是越發平靜,只是其中蘊藏的怒意卻讓人感覺到越來越盛。
雖然林逸前世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此刻連小場面都算不上,但他還是把頭垂得更低了。
前世寵辱不驚的城府,被他很謹慎地深藏起來……
因為只是聽到些許風聲,此時江淮根本沒意識到青鋒派那件寶物的重要性。他之所以如此惱怒,大部分是因為林逸與江流水二人辦事不力。
于是,他將林逸打發去江龍關守關,罰了江流水一個月靈晶供奉后,便為這場攔截寶物的秘事畫下了句號。
對于這個結果,林逸不禁回想起前世江淮將自己推出來當替罪羊的場面,心底止不住地冷笑:
“只是一件事沒辦好就把我貶到底層,絲毫不念我這么多年的功勞苦勞,人還是那個人……”
待林逸與江流水走后,一個身材妖嬈、濃妝艷抹的女子從后堂走了出來,邊走邊冷笑道:“呵,你這幾個義子,倒是一個比一個廢物!”
江淮面露無奈地微微搖頭,起身虛扶住女子臂膀,含笑著反問道:“這不是挺好嗎?太能干,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怕咱們孩子太年幼,被他們欺負了!”女子輕輕撫摸微隆的肚子,半擔憂半抱怨地說道。
“放心,他們翅膀再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江淮勝券在握地安慰道:“狗永遠是狗,當不了主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