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司的早上總是一片忙碌的氛圍。

不同于其他部門的機關作風，在行動司的二層來往之人路過一般并不打招呼，風風火火迎面而過倒是常態。

只是看到一個好些天沒有出現的人的時候，多半會迎面打聲招呼。

從辦公室走出來在走廊里遇到林軒的梁劍松看了他一眼，“咦”了一聲，說道：“最近修煉的勤快了？不錯！”然后就匆匆下樓離開。

林軒心里就有點犯嘀咕：這也能看的出來？我是不是把“卦境”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小宋上午沒跟大宋出去跑，坐在辦公室里，手臂上還纏著一塊薄紗布，正好劉義近也在，一如往常地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沒有冷淡亦并不怎么熱情。

“還沒好？”林軒有些驚訝。

“那倒不是...”宋清說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不好看而已。”

這么一說林軒就明白了，傷多半是好了，但是大約是留了點痕跡，或者是長了新皮，不愿意給人看了說。不過纏紗布這種事情不是也挺引人注目的么？

不過對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有一種不愿再提的氣氛，林軒也就沒再多說。他想了想，問：“有沒有人要去牛司辦公室？一起走？”

“沒事就別輕易往那跑了。”劉義近說道，“沒事給你變成有事，有事給你變成做不完的事。對了，你找他做什么啊？”

“說起來我自己都有點不信。我是給梁傳玉傳話的。”林軒說道。

“哦。”劉義近點點頭，“梁傳玉是誰啊，好像沒聽...等會，你說誰？梁傳玉？！”

宋清也有些驚訝：“是曾家的徒弟的那個梁傳玉嗎？”

“是啊，就是他。”林軒道。

“他不是過幾天要來中州做演講報告嗎？”宋清道。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研究還沒有完成，想要延后日期吧。”

“那他直接聯系指揮部不就行了嗎。”劉義近說道，“何必如此麻煩，托你去說，這種事你跟領導能說得清嗎？”

林軒沉吟一會兒，說道：“你說的沒錯。不過他在山上研究，大約是斷了聯系方式，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聯系。”

“總之，對你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劉義近說道，“他既然有意避開，索性你也別去說得了，以這樣的學者嚴謹的作風，應該有幾手準備才是。”

“我覺得我還是去說一下吧。盡人事聽天命。”林軒說道，“既然答應了總歸要去做，至于領導能不能聽我的建議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

想到這，林軒就起身走出辦公室，往副司長辦公室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猶豫著沒進去。稍站一會兒，又未能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左右看了兩眼，有人經過的時候難免往這里看一眼，林軒耐不住這種目光，也就推門而入。

牛司和莫司都在辦公室里，本來在交談著，聲音不大，看到林軒進來也都停止了。

這是林軒到目前為止為數不多見到這位“莫司”，一副典型下嶺人的長相，個子看上去不太高，發型有些地中海，但是眼神很透亮，看人如同能看到里，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扶著扶手，稍微漫不經心地轉著，林軒進來之后，他就抬眼看了看林軒。

牛德群正在低頭看文件，看到有人進來之后，就停下，抬頭看著林軒：“什么事？”

“牛司，有件事情想跟你匯報下。”

牛德群低頭繼續翻著文件，并沒有說話。

林軒稍微等了片刻，看牛德群也并沒有說話的意思，略微有點尷尬地開口道：“是這樣。我前兩天在...我前兩天碰到梁傳玉梁先生，他知道我在指揮部工作，托我跟領導們講一下，關于過幾天的演講報告，有點情況...”

“梁傳玉？”牛德群抬起頭，皺了皺眉頭，“怎么回事？”

“原本計劃在...呃，計劃在之后開展的演講報告，梁先生說因為他的試驗還沒有完成，報告結論還有待完善，所以希望能溝通一下，把報告的時間向后推遲，所以...”

牛德群卻問道：“你是怎么遇到他的？你怎么會遇到他？”

林軒稍一愣，然后有些火氣，如何處置不說，倒先懷疑真實性，于是說道：“我和梁先生...還算認識。”

“哦...”牛德群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林軒微微有點錯愕，這就結束了？他本來想先簡明地把中心意思表達一下，然后再變通地闡述一下他的見聞的，沒想到話剛剛說了一個開頭，就結束了，有點莫名的感覺。但是話已至此，他也只能猶豫片刻后轉身準備離開。

“你認識梁先生？”說話的人卻是牛德群身后的莫司，莫晉康。

“是，不過不算太熟。”林軒停下腳步。

“此人大才，只是經世上…”莫晉康說道，笑笑，“確有些一竅不通。”

“可惜了…”

27

雖然所剩無幾，但是林軒似乎還是不得不面對最后的學校生活；或者說，他并沒有一種擺脫感。

到了這種時候，扣畢業證已成為一種沒有實質意義的口頭威脅，但是遲發畢業證究竟可不可能誰也不敢賭，因此低調做人低調做事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準則。

而大多數并不愿意在學校過烏龜日子的人匆匆寄了幾大箱行李回家之后，就又離開了學校。這里面毫無疑問包括了江燕白，他對于畢業晚會那天高某的倒打一耙冷眼相對——實際上，自從江燕白從大二改選班長以后，一直私下對高某多有微詞，只是當面毫無表現而已。到了這個時候，雖然已再無忍耐的必要，大約也已經沒有較勁的必要了，一走了事，眼不見為凈。

而林軒作為前者，憑借著忍耐的性格在學校過了一個禮拜，到了六月十三號，還有兩天就要最后畢業典禮的時候，只感覺時間漫長難熬。

指揮部那邊毫無動靜，自己的信息傳遞如同從來不存在過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或許可能有反應，但是也沒有人有義務來告訴自己。

如此真實的反應，林軒略有不平，但是有時又想，事情不正應該是這樣才是正常的嗎？再回想到之前在落丹山的那兩天，才覺得不真實起來，只是梁傳玉和揚天應兩人的對話猶在耳畔，分明是真切的。

如此便感到了彷徨，只得以無言的修煉填滿時間。

當天中午的時候，林軒接到了岳鼎新的電話，邀請他晚上吃飯。這倒是頗讓林軒詫異，試探了一句：“太客氣了哈哈——怎么想到要請我吃飯？”

“可以說是我請，但實際上也可以說不是我請。”岳鼎新的話有點讓人琢磨不透，“公司私下的聚餐活動，放心來就是，放松一下。”

公司？林軒愣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是他的那家真道公司，這一想立馬就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無疑是葉笙，于是本能地就想婉拒——林軒對于任何有可能造成自己不愉快的社交性場合都有心理抵御機制，造成不同程度的“不想去”的感覺。

然而還在猶豫著未開口的時候，岳鼎新又說：“出來吃一頓好的，總比在食堂里咽食好吧？更何況你不來也不合適——那就這么說定了，時間地點我發信息告訴你。”

林軒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定下了晚上的聚會。實際上，他主要是因為沒摸透岳鼎新的意思而猶豫，岳顯然是一個不說無意義話，而且又不太喜歡直白說的人，他這幾句話的勸說立場和目的林軒實在摸不著頭腦，什么叫“不來也不合適”，林軒倒是覺得他來才不合適。

正百思不得其解，電話又想了，卻是葉笙打過來的。

葉笙的語氣很自然平坦：“林軒，今天晚上我們公司有一次聚餐，算是私人性質的，之前你曾經找的岳總也去，所以我想邀請你也去。你能來嗎？”

“這好像有點不太合…”

“沒關系的。實際上…是我請客的。”葉笙說道，“而且你和岳總現在既然是同事，交流一下也是好事吧？我想他應該也會樂意你來的。”

林軒沉默，對方云淡風輕，一番言辭自然得體，反倒顯得自己矯揉狹隘。

“工資還沒發就要破費，能這么大氣的確實也不差一雙筷子。行吧。”

來就來，又如何。

葉笙輕聲笑了笑，說：“那么，時間地點我快訊發給你，晚上見。”

這一笑林軒就莫名又有了一種仿佛上當的感覺。

只是回頭想想，來電話的兩人互不知道對方邀請了自己，說明是各自起意。葉笙請自己的理由暫不去談，岳鼎新大概是有些誤會自己與葉笙的關系，不過也難免，正常人大概都會這么想吧。再想想，則又延伸出一些微妙的東西。

林軒又想起了晚會那一晚的某一幕。

她為何不通過他呢？

實在是一個泥潭。林軒默默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