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媽媽用這種聲音叫他，那就意味著自己闖了什么禍，做了什么錯事。
鄭前努力回憶了一番。
自己就是去參加了補習，沒有跟人打架，沒有扯前桌的小辮子，沒有搶老師的小零食……
他放下心來。
保持著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走過玄關，挪到了鄭母面前。
“媽，您找我有事？”
鄭母微笑著，點了點頭。
鄭前這才發現，爸爸、表哥、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大堆人坐在沙發上，坐得整整齊齊。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種就像是要將他剝皮抽筋的笑容，讓他毛骨悚然。
“是什么事？”鄭前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發覺了，事情并不簡單。
“聽說你竟然主動去找家教學習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所以專程來看看。”
旁邊幾人同步點了點頭。
“來，給我們講一講，你都學了些什么？”
鄭前將自己想要用來回答的話放在心里仔細咀嚼了一番，確定沒有問題，說道：
“今天家教給我講了這周作業的幾張卷子。”
鄭母笑了笑，問道：“還有呢？”
“沒了，媽，我們卷子那么多，他們也還要先做，給我講更是慢的很，講這些已經很多了。”
鄭父問道：“那你們是在什么地方上的課？”
“就在桂花街那個圖書館的自習室。我們特意交了錢要了個小包間。”
說著，他從書包里掏出幾張紙，放到鄭母面前：“這是發票。”
“哦？桂花街啊，好久沒去過了，那兒竟然開了家自習室？
還有沒有別的什么新開的？”
鄭前想了想：“今年新開了一家咖啡廳和一家網吧，你知道的，之前那家飯館生意不好，倒閉了——”
“新開的兩家店生意怎么樣？”
“生意看起來還行吧，咖啡廳我不知道，網吧反正一直人挺多的。”
于父笑了笑：“也不知道機子怎么樣。”
說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鄭前可是高興得很：“才剛開的網吧，設備是真的沒話說！
我今天玩游戲的時候……”
刷——
剛才還像是漫不經心優哉游哉聽他講話的幾人，一下子將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整齊劃一的轉頭，像是自帶音效。
哦豁。
說漏嘴了。
涼涼。
鄭前剛想回味一番，看看是哪兒出了差錯，便聽到來自媽媽的依舊平淡的聲音：“今天你表哥從那兒路過，說是看到了你，我們還不相信。
沒想到啊沒想到。”
鄭前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哪兒是自己不夠嚴肅認真？分明就是這群人有備而來，設了個圈套給自己！
鄭前淚流滿面。
“媽，媽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鄭母笑了笑：“哦？我想象的是什么樣子？”
語氣還保持著平靜，但鄭前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不過，他還是要掙扎：“那是我們學習過后的放松……”
“以后你的補習，就別去了。真的想要家教的話，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找到最好的。”
“可是，可是東西哥他真的……”
父親攔住了想要反駁的鄭前：“清者自清，要是你真的能有什么進步，用實力來檢驗吧。”
當晚，鄭前便被“押解”回了學校，家長們還給老師千叮嚀萬囑咐，管好這個娃。
鄭前滿臉淚花，抱著學校的柱子，卻怎么也不能改變這樣的局面……
一大波人回到了家中。
表哥笑了笑：“我還以為鄭前他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努力學習了，沒想到還是那個鬼樣子。”
鄭母想了想：“這小子還真是打了個好主意。
我們會給他請家教的錢，就有了本金，在外面不僅僅能玩游戲，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們當初為什么都不親自去看一眼他所謂的家教，就放心他去了？
就算他們不是去打游戲，鄭前要是被不知什么地方來的臭學生胡亂教一通，學些不對的東西，那不是更難受！”鄭前的奶奶問道。
鄭父摸了摸腦袋：“這不是他說王新也會跟他一起嗎。”
“王新？就是他哥們，那個小學霸？
那你可得好好打電話問問，要是人家家長也被蒙在鼓里，耽擱了學習，那可了不得！”外公想了想，說道。
鄭母拿起電話，馬上撥給了王新的母親。
“你好，我是鄭前的媽媽，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
掛斷電話后，鄭父從她臉上看起來毫無變化的表情中，準確地察覺出來，她更生氣了。
“鄭前那小子！人王新的媽媽說，王新覺得這些家教很不錯，講題認真，還提出了他們老師從來沒有過的新思路，對他很有幫助！”
連走到前面去了的表哥也回過頭來：“你問過名字了嗎？給他們補習的真是同樣的人？”
鄭母點了點頭：“還真是，據說那批家教就兩個人，輪流教兩個孩子……”
“那豈不是說，別人教王新都是好好的，到他就成了那副鬼樣子？”奶奶有些驚訝。
“難不成，還是鄭前給那倆孩子帶壞了不成！”爺爺有些哭笑不得。
“她說，鄭前是自己選擇了什么教學新方法……”
沉默。
沉默。
正在學校無聊閑逛的鄭前不知道，自己在父母心中的罪孽又加重了一層。
鄭父鄭母開始張羅著給他找一個更好的家教了。
“親愛的，你瞧，這位，預估高考分數七百多，準市狀元，你看怎么樣？”
鄭父瞧了鄭母遞過來的照片一眼：“自己成績好不一定就教得好，你看我這個，市級名師……”
爭論不休。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打破了兩人的交流。
“是，我是鄭前的媽媽……”
掛斷電話的鄭前媽媽，依舊出于呆滯狀態。
她手一松，手機便從耳朵旁脫落，掉到了地上。
清脆的一聲響傳來，她竟然沒有去撿。
鄭父皺起了眉頭。
他之前瞟到一眼，那是鄭前老師的號碼。
“怎么了？鄭前他又惹禍了？”
鄭母反應過來，依舊充滿著難以置信：“鄭前老師說，他這個周進步很大，簡直像是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