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術幫小傻子束了胸,又給她換上一身男裝,把臉抹得發黃,又交代:“以后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你是我遠方表弟,知道要喊我什么嗎?”
沈喬笑瞇瞇的:“哥。”
那模樣,仿佛去的不是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的軍營戰場,而是某一處風景極佳的風雅之地。
容術看了看自家姑娘,在她發間揉了揉,帶著她去往招兵處。
特殊時期,軍中士兵又實在缺人得很,基本上只要有人來報名就可以通過。
招兵的連家世都沒有詢問,只看了他們一眼,確定是中原人之后,便問了姓名寫上,然后一人發了三兩銀子,便讓他們入了軍營。
大戰在即,北狄人隨時都有可能發起進攻,軍營里的新兵也就沒有平日必須遵守的規矩多,領了衣服和一些少得可憐的物資,老兵指了指不遠處一片營帳:“那里是新兵住的地方,你們隨便挑一個沒人的就行,現在想休息也可以,要去演武場那邊練槍也行,只要聽到號角聲的時候出來集合就行。”
之前幾場戰役,軍中死傷無數,營帳早已空出許多位置,有些新招的士兵,連衣服都還沒收拾好,就死在了戰場上,時間倉促緊急到連給新兵訓練的時間都沒有,靠的全是自覺和一腔熱血。
容術帶著沈喬往新人營走,一路上見到三三兩兩的士兵,各個臉色麻木,幾乎人人臉上身上都有傷口,他們坐在沙地上,眼神放空,身后可以安置十幾人的營帳里,多數都是無人的狀態。
有人見容術年少,又細皮嫩肉的,扯著干裂的嘴唇,笑了聲,語氣說不上嘲諷還是什么:“你們這種大少爺,不在家里享最后的清福,跑來這種地方做什么?以為過家家呢?”
容術沒說話,把領到的傷藥朝他拋過去。
那人有些愣,然后突然就哭了:“我不想死啊,我才剛娶了媳婦,我還沒兒子呢。”
沈喬不是很懂,于是問:“那你為什么還來軍營?”
那人呸了一聲,抹著眼淚道:“你以為老子愿意,可老子是土生土長的北漠人,這兒要是失守了,我媳婦也活不了,與其在家擔驚受怕,不如來戰場殺敵,能殺一個,我媳婦就安全一分。”
他說著說著又嗚嗚的哭了:“可是北狄人太多了,怎么殺都殺不完,昨天又吃敗仗了,再這樣下去,北漠早晚會守不住。”
沈喬似懂非懂,容術拉著她離開,隨意走進一個無人的營帳,臉色嚴峻,他看著沈喬:“豆豆,我再問你最后一遍,還要不要呆在軍營里?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送你出去,沒人察覺得到。”
沈喬很堅定的搖頭:“我不走,容術,你別問了,我說過的,你在哪我就在哪的。”
容術看著她,也沒再說什么,只用力的把她抱緊。
當天夜里,北狄人派出幾千精兵,直奔漢營糧草而來。
夜沉如水,等號角聲響徹軍營的時候,糧草那邊已經火光沖天。
殷未離在一刻鐘后臉色鐵青的趕到,卻看見火已經被熄滅,此次帶頭的北狄小頭目更是被抓獲。
見到他,一個副將趕緊跪地,道:“殿下,此次多虧容術,他是今天剛招的新兵,身手了得,反應更是迅速,今晚若不是他,糧草可能就保不住了。”
殷未離臉色稍緩,在火把的照映下,看見一個挺拔的少年站在黑暗處。
他點了點頭,贊了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容術是嗎?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從現在起,你便是千夫長了。”
少年并未從黑暗走出,聞言,只抱了抱拳:“多謝殿下。”
聲音繃緊得很,殷未離眉心蹙起,只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他也未將對方的反應放在心上,又交代了幾句,便提著那個北狄將領審訊去了。
某個時刻,他突然回眸,黑暗里,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朝那少年身邊撲了過去。
光影一閃而逝,殷未離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經常在夢里出現的一張臉,屬于少女的,好看的,嬌軟的臉。
他心神一蕩,那邊,名叫容術的少年已經領著那個瘦小身影從黑暗處走出。
殷未離眸光一凝,卻見那人是個臉色發黃,很明顯營養不良的小男孩。
他失笑,覺得自己魔怔了,軍營里怎么可能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