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盛卓祭天舞的妖怪叫亦狐,人身是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一身紅褐色衣袍,低調地張揚。
盛卓猜測他應該是個男狐貍精,但是卻不帶狡猾,反而有種沉著穩重的氣度。
原本讓他十分抗拒的祭天舞,經亦狐陽光下一舞,盛卓竟生出一絲向往之情。
長袖束腰,高貴端莊,瀟灑飄逸,神圣凜然不可犯。
尤其當他停下時,手中折扇刷的一收,目光飄遠而堅定,仿若天神,盛卓不由得就鼓起了掌。
亦狐收起動作,彎腰謝禮,雖然觀眾只有盛卓一人。
“你可愿隨我習得此舞?”
“盡力而為。”
亦狐點點頭:“動作是否規范,舞步是否踩點,這都不是祭天舞的精髓,重要的是你的精神要往天上走,待舞閉,仿若你靈識便要歸天一般。”
盛卓只覺云里霧里,聽不懂亦狐的話,參不透祭天舞的精髓。
亦狐眼睛狹長,似乎一眼便能洞察一切:“你今日第一次看這舞,不懂也正常,只是希望通過半月的訓練,可以參悟一二,將我們的祈禱傳遞給上天。”
盛卓點頭:“是,多謝亦狐老師。”
聽見這個說法,亦狐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將手中折扇遞給他:“先練扇子開合,來。”
盛卓放下令和在一邊,接過那把折扇,頗有些重量,用力展開,刷的一聲,但是合上時卻并不整齊。
亦狐背手看著,淡淡道:“再來。”
盛卓點頭,仍是做不到順利收起折扇,扇頁不能服帖合進去。
亦狐道:“不許用靈力,再來十遍。”
“……”盛卓聽話地練起來,真的上手,才發現其中的辛苦和艱難。
到了后幾次,稍好些,盛卓期待亦狐的評價,卻聽得他說:“那把劍是你的?”
盛卓不解,道:“是。”
“換劍來舞。”
“這樣可以嗎?祭天若用利器,會否不當?”
亦狐拿起令和:“祭天本就是向死求生,利器又有什么關系?心誠則靈,無關這些外在,所以不許用靈力,不許一絲憊懶。”
說完,將令和扔給盛卓,將盛卓手中的折扇拿回,冷冷道:“來跟我學動作。”
盛卓本以為自己算高冷的了,不想亦狐明明青年人的模樣,更像一個嚴肅的老頭脾氣。
就這樣,亦狐舞扇,盛卓舞劍,兩人在幻林的一片空地上練習動作。
隨著動作,盛卓發現習舞與習武差別并不大,舞蹈動作如同武功招數,流暢連貫。
半天過去,連亦狐都總結道:“你記得很快。”
盛卓問:“亦狐老師覺得,我是否適合跳祭天舞?”
“資質不錯,但我不明白你的心理,若你能真誠為幻林祈福,能真誠敬佩上天,那便是最好的祭天舞人選。”
“多謝老師肯定。”
亦狐又道:“只是有幾處動作于你略僵硬,我還要再考慮考慮如何更改,而且折扇換作靈劍,也要適當做修改。”
“辛苦。”
亦狐擺擺手:“我本就負責幻林禮儀之責,祭天舞自然在我責任范圍內。”說著,用折扇扇柄打著手心,踱步思考。
盛卓發現,幻林各類妖怪都有各自風格特點,比如賢婆善下廚,和藹溫和;修公善醫道,慈善寬容;木棉善消憶,冒失風趣;桃灼善打理,細心外向;亦狐善禮儀,端莊矜貴;而云大人靈力高強,冷清可愛。
就在他看亦狐沉思時,卻聽得一句嬌媚的聲音道:“郎君~”
盛卓聞言差點打寒顫,并不是這話語多曖昧甜膩,而是這聲音很惑人、酥人骨。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色衣衫的女子提著食盒走過來,姿勢弱柳扶風,好不婀娜嫵媚。
待走近些,那女子的面容便看得真切了,一雙細眉入鬢,丹鳳眼波流轉,紅唇飽滿,最要命的是,這女子的衣衫頗風流,外衫的輕紗若隱若現。
盛卓只瞧上一眼,便偏過頭去,去看亦狐的反應,剛才那聲“郎君”想必是喚亦狐的吧。
沒有親切的容顏,亦狐皺起眉頭,似有些厭惡地轉過身。
而青衣女子視若無睹,停下腳步對盛卓翩翩行下一禮,而盛卓則拿著令和回了一禮。
女子便施施然向亦狐走去:“練舞辛苦,吃些飯吧。”
亦狐沒有接過食盒,硬邦邦地問道:“你吃過了嗎?”
女子便自顧自打開食盒,在一旁的樹樁所作的桌子上擺放餐具,開口道:“我還未吃過。”
亦狐道:“那你便吃了吧,我并不餓。”
“不行,總要你先吃了,我才安心。”
亦狐打開折扇,輕輕扇起:“受之有愧。”
女子轉身看他,欲言又止,望向盛卓。
盛卓恍然,抱拳道:“兩位先聊,我先告辭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臨走前,還聽得青衣女子嬌媚的聲音道:“郎君,就算與我慪氣,也不該以自己的身子賭氣……”
盛卓皺起眉頭:“這女子和亦狐是什么關系?”
一個輕浮嫵媚,一個矜貴禁欲,完全兩個極端,以亦狐的態度,想來他是極厭惡那女子的吧,但是拋開兩人的態度和情緒,話語間卻又是自然而然的親密,難解。
帶著滿腹疑問,盛卓來到賢婆的廚房,由于不想來回折騰,且廚房現在人不多,盛卓便留在了這里用膳。
吃到一半,卻見那青衣女子提著食盒也還到廚房了。
她一進門,細眉皺起,面有愁色。
賢婆便開口問道:“又沒吃啊?”
女子輕嘆一聲:“是啊。”
賢婆安慰道:“沒事,亦狐他心里別扭著,嘴硬不肯服軟罷了,我給你做了云吞面,來吃。”
“謝謝賢婆。”
“亦貍啊,不要灰心,我們都了解亦狐,他有他的顧忌和為難,心里那道坎,他得要自己跨過去才行,就和做飯一個道理,時間到了,火候到了,味道就對了。”
亦貍點點頭:“是。”
亦狐,亦貍,這名字相似,莫非是兄妹?
盛卓不得不感嘆,兄妹間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就在他低頭吃飯時,亦貍端著碗走到他對面,嬌滴滴問道:“醫衛,我可以坐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