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崇東機場，外面溫度18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等飛機完全停穩后，請您再……”

兩年了，終于還是回來了。這兩年，起初像個逃兵一樣，逃到流國，不關注任何國內的消息，除了定期像家里報平安和與程琳琳聯系。偶爾去寺廟聽大師談禪學，偶爾出去逛逛與街坊鄰居閑談，大多數時候坐在茶室反復練著茶道或者翻閱書籍，一坐便是一整天。

后來，慢慢放下，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流國朋友，也漸漸喜歡上了那個地方。沒想到，一待就是兩年，現在也該回來了。

出口處，已經站滿了人，舉著接機牌，熱情洋溢地在人群中尋找著等待的人。何言微卷的黑色長發自然地搭在兩肩上，穿著白色紡織衫，高腰淡藍色的九分牛仔褲，白色平底休閑鞋，右肩挎著棕色的斜挎包，右手拖著一個24寸紅色行李箱，左手搭著一件米白色薄大衣，走到行人少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看著一塵不染的橡膠地板，來來往往的旅客，密密麻麻的交談聲，在偌大的空間里不顯得嘈雜，行李箱與地板摩擦聲也顯得溫柔。她拿出手機，翻開聯系人，撥出一個號碼。

“琳姐，我回來了。”歡快的語氣里，透著輕松，再次回來的感覺真好。

“我想，你也該回來了。”程琳琳替她開心，終于回國了，同樣也替她憂心，有些事情就算放下了，面對結局的時候依舊很沉重。轉而問道，“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你也挺忙的，我直接打車去你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你。”

“好，老規矩，下班了，一起去超市買菜做飯。”

“兩年了，好想姐做的飯。”

“是啊，兩年了，真快。”

時間總是讓人感慨，感慨它的遲緩，感慨它的沖忙，讓人無可奈何。何言笑了笑，將手機放進包里，拖著行李箱，走到出站口，上了一輛出租車，向程琳琳公司駛去。

程琳琳，蜜茶棕發色，低扎的馬尾，一身干練的淡藍色套裝，拿著手機，站在辦公室里的窗戶旁，平靜地看著外面的高樓林立。崇離很繁華，也很匆忙，每個人都在往上爬，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很少有人可以無話不談。她往下看了一眼，下午3點多的寫字樓門口，零星的幾個人，顯得格外地小。高處不勝寒，但是就算恐高的人也爭先攀爬，比如她自己。

城市里打拼的人有著各種不同的疲憊，有的因為生活放棄了興趣，有的因為夢想遠離了故鄉，有的因為事業忽略了家庭。程琳琳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種，或許都有點，在疲憊的時候，是何言這個小她兩歲的女孩兒，陪著她。看著那個追著夢的女孩兒，程琳琳覺得生活還是溫柔有趣的，不只有拼命。

兩年前，何言突然說，想去流國學習茶道，說是本科的時候沒好好學專業知識，想彌補一下，選擇流國，可以學得更通徹、更全面。

剛開始，程琳琳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猜到和肖憶舟有關，那個讓何言在心里放了八年的男人，看似兩個人處于兩條平行線，卻在兩年前相交了。一個對感情本一無所知的人，因為他，學會了追求，學會了放下，學會了逃避。

何言剛去流國時，每次打電話或者發消息，從不提那個人，程琳琳也就心照不宣，不說關于他的只言片語。一年多以后，何言才談及離開是因為喜歡，希望將有的東XZ起來，或者一旦暴露，只會讓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希望她真的放下了，能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地生活。”程琳琳喃喃，隨后回到辦公桌旁，坐下，繼續處理文件。

五點過點，程琳琳到了公司旁的星巴克，進門便看到落地窗旁的何言樂呵呵地朝著她招手，她笑了，何言還是和以前一樣，像個小孩子一樣簡單快樂，挺好的。

待程琳琳走近，何言立馬站起來，抱住她，說道，“琳姐，兩年沒見，想死我了，你越來越漂亮了。”

程琳琳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背，說道，“言言，歡迎回家。”

何言放開程琳琳，問道，“琳姐要喝點什么嗎？”

看著何言一臉獻殷勤的模樣，程琳琳答道“不喝了，先去超市。”而后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道，“臉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肉，看來在流國沒有餓著自己，我就放心了。”

“哼，琳姐又捏我臉，和哥哥一樣。”本來喜氣融融的場景，突然變得安靜，兩人都楞了一下。何言立馬轉開話題，“盡然琳姐不喝了，那我們走吧，我餓了。”隨后一手拿著行李箱，一手拉著程琳琳，離開了。

本來在流國已經適應了，一回來就又不適應了，看來還是得盡快適應啊，實在不行就靠演吧，但愿再見他時不用演戲，畢竟在他面前就像關公門前耍大刀，何言坐在副駕駛座，看著車窗外，想著。

隨后回頭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和程琳琳嘰嘰喳喳地說著在流國的所聞所見。又有一個人在自己耳邊歡快地講著她所經歷的故事，程琳琳覺得像回到了以前，不再是一個人每天回到一個人的家，有個人和自己說話，挺好的。

從超市出來，又是兩大提這種食材零食，這兩年調到崇離后，程琳琳工作更忙了，加上一個人做飯的心思淡了，就只是偶爾周末閑下來，動動廚房，做碗面或者其他簡單點的吃食。因此，冰箱除了早餐面包、藍莓醬，幾個雞蛋外，沒有其他吃的了。

到了家門口，拖著行李箱的何言，趕忙放下，空出手來開門。門開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程琳琳先進門。

程琳琳笑了笑，拎著兩個購物袋，先進屋換了鞋子，然后把裝著零食的那一袋，放在茶幾上，和門口的何言說，“你先吃點零食墊墊，飯還得一個小時才好。”然后提著另一袋進了廚房。沒過多久，從廚房傳出，“你的房間是靠近客廳的那間”。

“嗯嗯，好呢。”何言答著。看著鞋柜里老地方擺著一雙藍色的女士拖鞋，拿出來換上，何言知道那是琳姐專門給她準備的。何言有選擇綜合癥，久而久之為了克服選擇難，就有了某些選擇上的習慣。比如生活用品上，何言習慣用藍色，對于可有可無的東西，就干脆不用，省得選擇。或許，這樣就少了很多女孩子所喜歡的購物樂趣，卻也少了選擇的麻煩，和處理多余東西的麻煩。

換好鞋，將行李箱放進房間，何言走到廚房門口，扒著門，看著廚房里切菜的程琳琳，說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程琳琳停下動作，轉頭看了看像小貓一樣的何言，說道“不用，你去看會兒電視，墊吧點，別餓壞了。”

“好吧。”何言略帶失望，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程琳琳笑著搖搖頭，又接著切菜。

回到客廳，摸了摸肚子，真有點餓了，將購物袋里的零食一一拿出來，放進茶幾上的籃子里，然后把可樂和啤酒放進冰箱。看著籃子里的原味薯片和奶黃包，何言頓了頓，拿出一包薯片，撕開。

曾經只是想嘗嘗他喜歡的零食，后來居然漸漸地習慣了，喜歡上了。

何言拿著薯片，小跑到廚房，喂到程琳琳嘴里，一邊看著，一邊分享薯片。一包薯片很快就完了，菜都切好備齊了。程琳琳對何言說，“去客廳吧，我要炒菜了，有油煙。”

何言乖乖地帶上門，回到客廳，她知道，程琳琳炒菜時，不習慣有人站在旁邊。

坐到沙發上，何言左手拿著奶黃包，右手刷著微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微博消息了呢。

“肖憶舟，為愛退出娛樂圈。”熱搜頭條，何言不再嚼嘴里的奶黃包，點了進去。

“大家好，我是肖憶舟。2013年參加綜藝節目，后來出道，至今已經快13年了。我很感謝我的粉絲小木舟們這12多年來的陪伴，謝謝你們。這些年，我從一個素人，變成了一個歌手、一個演員，我完成了自己的音樂夢和演員夢。現在我想重新拿起畫筆，回歸生活，和愛的人一起。再見了，這些年來喜歡我、支持我的小木舟們。憶舟之時，我們同泛。雖然我離開了，但是還是希望遵守我們彼此的約定，在各自的生活里照顧好自己。再次謝謝你們，再見。”

還是熟悉的樣子，就像兩年前一般。這個人，就算35了，眼睛里依然有著星星，笑容依舊那么溫暖，這也是讓很多人沉淪的原因，誰都拒絕不了這樣的他。

這是今日凌晨他發的微博視頻，也是藝人肖憶舟的最后一條微博了。下面的評論，大片的不舍，卻依舊表示支持。2017年，不溫不火了四年的他，因為一部網劇《云夢》走入觀眾的眼中，一部劇，讓他漲粉一千多萬。而后，各種通告排滿了行程。

在一次采訪中，他有說過，希望20年后的自己不再干這一行了。擔心了八年多的粉絲們，終于還是等來了他的告別。她們為他熬夜刷過數據，為他第一時間買雜志沖銷量，為他打榜爭取應援，做了很多很多。他也一年幾乎360天得趕通告，接綜藝，拍電視劇，拍電影，錄歌，讓非科班出身的自己成為優秀的歌手、演員，讓他所有的粉絲都可以驕傲地說出她們喜歡的偶像叫肖憶舟。

而這些，何言都知道。她知道他這么多年來在娛樂圈里多苦多累，也知道粉絲們有多愛他，她也曾為他熬過夜，也曾搶過他的專輯，做過很多沒做過的事情。彼此守候，從來不是說說而已。她很喜歡他和他粉絲的相處，也為是其中一員而滿足。

娛樂圈更新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就有新的藝人替代他的位置，追星的女孩兒很少只追一個，他離開了，還有其他的偶像。僅僅小部分的女孩兒，唯獨喜歡那么一個，可是追星本來就是一場繁華的夢，星星永遠在天上。

何言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幸運的，認識了肖憶舟，有他的聯系方式，到他家做過客，可是也淪陷了自己。她不知道答案，卻知道如果重來還是會如此。

不知看了多久，程琳琳將菜都端上了飯桌，喊道“可以洗手吃飯啦。”何言才回過神，立馬放下手機，起身，洗手，拿碗筷。

坐在飯桌上，何言先開了口，“他退圈了。”

“我知道，今早的事，微博幾近癱瘓。”程琳琳緩緩說道，她盯著何言，想看出什么來，卻什么都看不出來。

“這樣挺好的，他終于可以過普通的生活了，不用再那么累了。”何言就像在談論著一個漠不關心的人，沒有絲毫難過。她那么喜歡他，他的選擇她向來無條件支持，他選擇退出娛樂圈，她替她高興，他的生活終于可以圍著他喜歡的人打轉了。

“對了，琳姐，我給你帶了正宗的蒸青玉露，理東西的時候拿給你。”何言轉開話題，不想讓氣氛變得奇怪。

飯后，何言主動要求洗碗。洗完碗，兩人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然后各自洗漱回房了。

回到房間，何言打開箱子，取出衣物，看到箱子里的兔子玩偶，粉白色的，毛茸茸的，摸著很舒服，她夜里習慣抱著它睡覺，很踏實。這是18歲那年，他初次見她時，送的禮物。

夜深了，抱著兔子，躺在床上，以前的事還是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