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都是肖憶舟和何言的戲，何言和林穎的那一場戲，還有何言獨自的一場戲都放到了最后拍。

何言化完妝，坐在一旁獨自一個人看著劇本，今天的戲反轉有點大。之前已經拍過蘇諾剛出谷時的天真，和隱藏感情付出一切幫著師兄，甚至他愛的人事的悲慟和忍耐。而今天的是亂世前期蘇離塵帶著蘇諾出谷游玩的情景。不光是要有天真無邪，還得讓自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十四歲的小孩兒。

她盯著劇本，左手撐著頭，食指下意思打算摸眉毛，突然反應過來妝會被弄花，便停下來了，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盯著白紙黑字。

這時，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跑過來，說道“何老師，陳導讓您過來一下。”。

劇組的人只有幾人知道何言的底細，其他人對她也不過是各種猜測。她也沒有打算去解釋，有時候解釋多了反倒會帶來麻煩。因為她演技還行，又得到陳熠的關照，至少現在，劇組的人知道她年齡的，大多以為她是某個投資人家的千金，不知道的就以為她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陳導受人之托才找她的。

不管他們猜測的原因是什么，好在劇組的人都不錯，何言為人處事也好，這些原因都不會給何言帶來什么傷害。劇組工作人員年輕點的，喚她何老師或者言姐，長一點的就直呼她的名字。稱呼對于她來說，無關緊要，任憑他們。

何言在片場找到了陳熠，他正和武澤聊著。

她快步上前，恭敬地說道“陳導，你找我。”然后又和武澤打了招呼。之后，武澤還有其他事情，就離開了。

“嗯。今天的戲，你覺得怎么樣？”陳熠示意她坐下。

“人物什么都懂，就是演十四歲的小姑娘，感覺自己有點老了，擔心把握不好那個度。”語氣里略微有些焦慮。

“你一直演的都是十五歲的小姑娘啊，不都挺好的嗎？”陳熠關懷道。今天的戲難演，她又是第一次拍電視劇，沒有專業背景，他擔心她會緊張，那樣更難調節自己的情緒了，所以在開拍之前找她聊聊，希望能好些。

“雖然只是一歲之差，但是是兒童和少年跨越。中期和后期的蘇諾有自己的想法，也成熟了，難度不大，但是早期十四歲的蘇諾，完完全全是一個孩子，這個對于我來說比較難。”

從進組開始，陳熠就給了她很多關照，像長輩一樣，她也能有什么問什么，盡量在沒有專業背景的情況下，演好這個角色，不辜負陳導，也能在肖憶舟眼里留個好印象。

“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要做到前后差別不生硬，變化自然，這個是有點難。雖然時代不同，但兒童的心理都是差不多的，沒有煩惱，想得不多，快樂很簡單。多想想小時候的事情，讓自己回歸到兒童時期的狀態。”

說完，他又接著說，“雖然你專業知識上不夠，但是你有天賦。結合自己親身看到的聽到的，把角色演活。相信你自己。”

陳熠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給她上專業的表演課，那些專業術語她也不一定能明白，雖然嚴瓊給她補了幾天基礎，但是深奧的知識只能她自己通過實踐去領悟了。他相信她，從第一眼見到時，就覺得這個女孩兒有天賦，就算過了演藝圈女明星出道的最佳年齡。

“嗯嗯。明白了。謝謝陳導。”何言知道陳熠找她來，不是為了教她怎么怎么做，目的很簡單，就是鼓勵她，讓她放松，別緊張，也別害怕。和陳導聊了幾句后，她確實平靜了很多。

這時，肖憶舟化好了妝，走過來，陳熠見到，就讓他們先到一旁對對戲，一會兒就開始拍了。

這段戲是蘇離塵第一次帶蘇諾出谷中的一小段。蘇諾趁著師父不在，悄悄跟著師兄出谷的，在半路上被發現了，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蘇離塵答應帶她出去，不過得跟緊他。

第一次出谷，蘇諾逛了整整一天，晚上累得還是蘇離塵背他回客棧的，趴在他的背上就睡著了。第二天，依舊早早起床接著逛。

這段戲講的就是第二天，兩人逛到了這里，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有滿院海棠的地方。

“師兄，快看，這里好漂亮啊。”蘇諾趴在院門邊，滿眼星星地看著里面，激動地說著。隨后用手拉著他的衣袖來回輕輕晃著，期待地看著他說，“師兄，我想進去看看。”

“好。”蘇離塵寵溺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她立馬松開手，快步向院內走去。她走到海棠花前，盯著它，傻樂著。好久才想起后腳進來的蘇離塵，回頭問道“師兄，這個比桃花紅艷的花，叫什么名字啊。”

“海棠。”蘇離塵微微笑著，這小孩兒總算想起還有一個師兄了。

“海棠，海棠。”蘇諾喃喃道，“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應是‘春似酒杯濃，醉得海棠無力’。”

“不對，師兄不喝酒，喜歡喝諾兒做的茶，而且”，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接著說道，“這里是茶肆，喝茶的。”

“那就‘海棠枝倆山茶色，未葉先花作麼生’，可好？”

蘇諾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其他，只有這兩句有海棠也有茶了。“嗯。可以。師兄真厲害。”她望著蘇離塵笑著，為自己有這么優秀的師兄開心。

“兩位客官眼光真好，這海棠是我們掌柜的，從遠處移栽過來的，費了不少勁兒呢，可寶貝著了。本店有今年的新茶，兩位請進里面品嘗一下。”

在店小二的帶領下，兩人向樓上走去。一路上他向兩人講了茶肆的掌柜和其夫人的故事，蘇諾聽得入神，眼睛一眨一眨得，想讓止住快要溢出的眼淚，長長的睫毛上閃著細小的淚珠，亮亮的、暖暖的、咸咸的。

在茶肆初期，夫妻二人共同打理，如同“文君當壚，相如滌器”。可是不久，夫人身體不適，掌柜便找了兩幫手，自己獨自在家照顧夫人，又從各地收集靈藥為夫人調養身子，還搜尋各種夫人喜歡的花草，只為她能開心，那樣哪怕夫人精神只是好一分，也是值得的。

在百異谷里的藏書閣里，大部分都是醫書，其余也是四書五經、女戒、地方異志類似的。蘇諾第一次聽人講情愛的故事，新奇、感動、難過，復雜的情緒包裹著她。

她向師兄請求去看看夫人，興許能治呢。她不想讓一對有情人因病痛被迫陰陽兩隔。蘇離塵溫柔地看著他，同意了。

那個店小二聽到了后，高興得向自己可以重生了一樣，激動地說，現在就帶他們去見掌柜，連禮節都忘了。

蘇諾也不在乎，立馬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打算跟著走。蘇離塵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又看了看起身的蘇諾，搖了搖頭，茶才剛泡好呢，都沒來得及嘗一口，不過喝過了那么多蘇諾親手制的茶葉，也不在乎這一兩口新茶了，于是跟著起身，和蘇諾一道離開。

上午一段戲拍了兩遍，陳導還是覺得有點問題。到了飯點了，就讓所有人都先吃飯，休息一下，然后下午接著拍。

肖憶舟的助理拿來兩份盒飯，肖憶舟和何言各一份。他助理也挺喜歡這個姑娘的，也知道兩人認了兄妹，所以對何言也多了很多照顧。

吃過飯，何言帶著肖憶舟悄悄來到自己的房間，窗子被封住了，房間黑漆漆的，她摸到墻上的開關，白色的光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小小的房間整理得很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靠窗有一張一米五左右長的木制書桌，桌面上干干凈凈的，沒有擺放任何東西。書桌旁有一個簡易的書架，放滿了書籍。深藍色的床鋪得整整齊齊的，枕頭旁放了一只粉白的兔子。床邊的衣柜也是棕色木制的，整個房間，除了白色的吊燈和那只粉白的兔子，都是深色系的。

肖憶舟很驚訝，這一點都不像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整潔中有一點嚴肅。若不是那只兔子，他覺得這間房子比昨天見過的柳逸的房間更男士，對男士，因為柳逸的房間至少還有一些少年的東西在。

他不知道的是，何言把那些東西都收在柜子里了，只要離家超過一周，她就會把東西都收到柜子里，等回家后再擺出來。至于那只兔子，她不想讓它被關著，因為它屬于光明。

肖憶舟走到書架前，修長的手指劃過一排排書，最終停留下來，取出一本書，《舊時海棠》，翻過很多次了，紙張變得柔軟，看到第一頁，有一水言言的簽名，問道，“你是原著粉？”

何言正在看自己房間是否有什么忘記放柜子里的東西，她害怕有什么暴露她過于喜歡肖憶舟的證據，她還是不好意思。聞言，她疑惑地抬頭，“嗯？什么？”

看到肖憶舟手里舉著的書后，反應過來，眼里的慌張一晃而過，“嗯嗯，這本書很喜歡。哥哥覺得怎么樣。”

“很好，不然我也不會接這部戲了。”

“也是。那哥哥怎么評價它呢。”何言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它很不一樣。從寫作手法來講，有點生澀，不過這是一水言言初期的作品，很寫出這樣的作品，很厲害了。至于故事情節上，至少我找不到一點缺陷，書粉對這本書的評價也很高，尤其是男女主兩人的感情線。其實我也有一本，有簽名的，是我經紀人月姐給我的，說是她家孩子可喜歡了，希望我有機會可以演里面的蘇離塵。”

“哇，好有緣分。”聽到肖憶舟的評價，何言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彎了眼角。

兩人聊了一會兒后，準備休息一下。肖憶舟本是打算趴在書桌上睡一會兒就好，犟不過何言，只得走到床的左側，躺下，長腿觸地。何言走到右側躺下，和肖憶舟一樣的姿勢，望著天花板。

“哥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目前還沒有。”

“那叔叔阿姨還催你相親嗎？”話一出兩人都想到了之前肖憶舟在采訪中說未出道前被家里相親的事，不約而同地笑了。

“今年又開始了，不過我忙，他們那我也沒辦法。”

“那哥哥，喜歡什么樣的。具體點，溫柔居家這種籠統的詞語就不要用來打發我了。”

“喜歡這種事怎么說得清，真的得靠緣分。”

“說說嘛。眼睛、鼻子、嘴巴……”

何言偏過頭，蜷著身子，滿眼星星。肖憶舟也偏過頭，女孩兒溫熱的呼吸吹在他的臉上，有一絲心慌，發現距離太近，便往后移了移。何言見此，也往后移了移，不想讓肖憶舟覺得自己有其他想法，以至于和自己保持距離。

“長相真的說不準，好看就行。”

“原來哥哥也是外貌主義者啊。那哥哥覺得我好看嗎？”

“我們言言不僅好看，還很可愛。”肖憶舟又伸手輕輕捏了捏何言的臉，滑滑的、軟軟的。有妹妹的感覺就是好啊。

“那哥哥對其他有什么要求嗎？還要求未來女朋友收入不能比你多嗎？”

“言言，這個都知道？”

“都怪哥哥那時太火了，天天上熱搜，想不注意都難。”

“其實人到了一定年齡要求也會變。現在想想自己那時挺大男子主義的。現在對收入也沒那么看重了，何必比較誰多誰少。我現在賺得也不少，要是她賺得少，我就養她，賺得多，那我就讓她成為女王。兩個人在一起后，可以依舊為各自的夢想奮斗，但是會隨時想著彼此，愿意花時間一起在家做飯，周末一起去看電影。還會把家布置得很溫馨，在陽臺種上花，一年四季都有花開，還可以養只小貓。我不需要每天為我洗手做飯的人，我太知道一個人夢想有多重要了，我愿意成就她的夢想。”

“做哥哥的女朋友真幸福。”

“那言言呢，想找個什么樣的？”

“嗯，我想想，首先他得又高又帥，其次要人很溫柔很溫柔，眼睛里有星星，然后要會做飯，要居家，還要唱歌好聽，還要……反正不能比哥哥差太多，嗯，要是和哥哥一樣優秀就更好了。”

“為什么不是比我優秀呢？”

“因為哥哥最優秀的。”

“小嘴真甜。快睡一會兒吧，下午還要接著拍。”

何言移到床頭，將兩人自己的間距拉大，避免睡著后翻身，她知道自己不先移的話，肖憶舟也會移的，而他再移就到床尾邊緣了，容易摔的。

她抱著兔子，蜷著身子，很快睡著了。依舊很久沒有睡這么踏實了，上一次還是過年回家的時候。

肖憶舟站起身，將被子搭在她的身上，她嘴角含著笑，像做著美夢，然后躺在床上，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