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這審訊室的木門被打了開。
那值班警員一臉緊繃的看著林修,便出聲說道,“走吧,晶裂都來了,今晚早點把你送到拘留所去。”
而林修沉默著,任由值班警員解開自己的腳銬。
那值班警員遞給林修手機,林修看了眼值班警員,值班警員則是迅速的說道,“你趕緊,聯系你的朋友也好,最好來一兩個,不然到時候你進去了,就暫時沒有辦法聯系外面的人了,有人在外聯系公民律師,總是好的。”
“嗯...”林修拿著自己的廉價手機,便翻著手機上的通訊錄。
可惜生性內向的林修看了一列通訊錄,卻是找不出一個可能會愿意幫助自己的朋友。
最終,他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他還記得自己曾經在校期間和這個同學相處還算不錯,就是不知對方愿不愿意幫助自己。
而那值班警員就這么看著林修撥打電話。
“嘟。”
電話接通,林修思索了一番,便是說道。
“陳凱...是這樣...我現在...出了一點事,需要你幫我一下...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說出來...如果你愿意...就麻煩你...”
“...”
...
數分鐘后。
林修掛去了電話,他將電話遞回給那值班警員。
“嗯?”
值班警員收起手機,便看向林修。
“我朋友他答應來了...”林修頗有平靜的說道。
“嗯,那就走吧。”值班警員將手機收進密封袋之中,然后放入抽屜,便是開了警門,帶著林修朝外走去。
那長長走道上,鐵門數道,每過一門都要刷卡,林修并不知道...這里鎖住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走到大廳的時候,卻是見到了一眾打他的少年,那些少年的家長亦是在場,林修沒有說話,只是低著眼與他們一眾錯身而過,便朝著門外走去。
警署門外,天空一片飄藍綢緞籠罩,就如舊時代的極光一般美麗,令人感到宏偉壯闊。
那是晶裂,全稱晶裂輻射風暴,是比颶風,病毒傳播還要恐怖的一種氣候系統,晶裂氣候對生物有著無法修復的傷害,其輻射能夠穿透普通的墻面,玻璃,金屬,只有鉛能阻擋70%的晶裂輻射,很遺憾在于,人類現有的技術面對那剩余的30%晶裂輻射傷害亦是毫無辦法。
按照以往這個時間,林修會蓋上兩層薄薄的鉛膜,然后安安靜靜躲著床上與自己的女朋友聊天,或者看看什么舊時代的電視電影...
或者蓋上三層鉛膜...
這是林修第一次在外面對晶裂風暴,他突然感覺漫天的霞光異常的美麗。
似乎就像...自己本就應該屬于那邊霞光一般。
“咔!”
坐進電動警車里,林修看著那網孔一般的擋板,便是輕聲問道。
“拘留所里有鉛膜嗎?”
“當然有了。”
那警員只想著快速將林修送走,這晶裂輻射造成的死亡,可是從來悄無聲息的,他還不想受到輻射感染,萬一身體畸變可就麻煩了。
電動警車迅速駛過無人街道,很快便來到了祁明城第一拘留處。
“打架,辦下手續吧。”那值班警員看著手表,便是迅速的朝著拘留處的工作員說道。
“晶裂都來了,今晚不辦了,明天再來一趟吧,今晚我先安排他床位。”那工作員看了看時間,皺著眉迅速的說道。
“也好,時間也不多了,那就麻煩你了。”值班警員看了眼林修繼續說到,“好好在這呆著,配合工作,等傷情報告出來了,到時候再看。”
“嗯...”
林修點了點頭示意,隨即那值班警員轉身走出了大廳,仿佛任務結束一般,沒有再去理會林修。
“跟我來。”
那工作員上下打量著林修,便是出聲說道,“有細毒么?”
“沒有...”林修搖了搖頭。
這個時代什么都缺,毒品可是十分...稀罕的東西。
“今晚好好呆著。”那工作員迅速的拿著一袋塑料袋遞給林修,便是一手扶住林修的手臂,帶著林修往拘留室走去。
林修一手接過那塑料袋,他隨意的翻了翻,看到了塑料袋里的鉛膜。
“就一床嗎?”林修腳步迅速的跟上工作員的拖滯,趕忙出聲問道。
“就一床。”
那工作員選了一個拘留室,便是開了門,然后林修便邁步走了進去。
隨即室門嘎達一關,那工作員便趕著去死一般走了開。
頓時,四周一片安靜空蕩。
...
林修靜靜站在黑暗的拘留室之中,而這一間拘留室卻是床位空蕩,只有他一人。
他平靜的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床板,便解著塑料袋,然后拿出鉛膜。
“...”
不想刺啦一眼,林修瞪著眼看著鉛膜,竟然發現這鉛膜是破的。
“喂!鉛膜是破的!”
林修起身走向那鐵門,便朝著走道里喊道。
可惜走道空蕩,毫無回應。
“哎呀,將就著用啦,趕緊躲一躲。”這時隔壁囚室傳出了一聲男聲,卻仿佛與林修回應一般,“晶裂就要來了,你不怕死的啊,趕快躲起來。”
“...”
林修透過走道外墻的窗戶,看了看天空那愈發明亮的蔚藍綢緞,便悠悠嘆著氣來到床邊,他細細的將鉛膜打開,然后身體一躺,將那鉛膜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毫無床褥的床自然睡的不舒服,但是現在情況也就這樣了,他也沒有辦法,于是他只能小心的裹著身體,將身體盡量蜷縮在一起。
這晚自然難眠,只是這時候林修卻是出奇的毫無波瀾,他就這么怔怔的透過那隙縫,再通過那拘留室高窗玻璃,看向天空中湛藍無比的綢緞光輝。
他似乎在那綢緞光輝里...看到了什么,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直至深夜,林修便慢慢睡去,然后天色微微明亮,他便悠悠醒來。
那窗邊的藍色綢緞依舊還在,林修卷了卷鉛膜,合眼想要繼續睡一會,可是反反復復,他卻是完全睡不著。
于是在那幽幽藍光的照耀下,林修在床上無聊無趣的寫著字。
“1...2...”
起初的開始,他還能寫的順暢毫無錯誤,只是后來卻是越來越亂,數字胡亂跳躍,毫無順序。
林修的眼睛一紅,便是憋著哭聲,一股淚水就這么流了出來。
眼淚滴在他的手指上,冰冰涼涼。
就這么喑啞哭泣了數息,林修擦干眼淚,然后他吐著氣,抬著頭看著天邊那一摸湛藍。
“下玄月...”
安靜的拘留室里,林修自顧自低聲說著,他收回微微刺痛的眼睛,便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沒什么好后悔的,你有嗎?”
可惜拘留室空空蕩蕩,毫無回應。
“你有吧...你怎么對我的...以后也會有人怎么對你...老天是公平的...”
林修低低自顧自的說著,只是他說著說著,卻是臉色愈發的冰冷。
“老天是公平的...”
...
等到天色透亮,林修慢慢醒來。
他起身抓了抓手臂,便是看到了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紅疹。
“...”
林修細細的看著手上的紅疹,邁步走到洗漱臺邊。
洗漱臺上有著牙刷牙膏,還有小小的肥皂。
林修拿著肥皂為自己洗著手臂,只覺一陣冰冷,他突然恍惚間感覺,原來已經十月,再過幾天,就是舊時代的中秋節。
“鐺鐺。”
這時拘留所一陣鈴聲輕響,幾個工作員拿著鑰匙一間間的開著房門。
“吃飯了吃飯了!”
這時一個男子喊著喊著,探著頭看著林修,“小伙子,新來的?啥事進來的?”
“砍斷了一個人的手。”林修垂著眼,細細的用那牙膏擠在自己手上的紅疹上,試圖用那牙膏的薄荷冰涼感鎮住手臂的瘙癢,邊面無表情的說道。
其實林修的心中暗想,“我是砍人進來的,我不好惹,別來惹我,別來煩我...”
“行啊!進來了就別想太多了啊,去吃個飯,沒準出去的時候還胖幾斤!”那中年男一聽林修言語,便笑了笑說道,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林修的冷臉。
要是林修是細毒酒駕進來的,那他怕是扭頭就走,雖然惡事終歸是惡事,但是誰年輕時候沒打過架,這點血事他但覺得尚且能接受,而那些習慣在他看來,可是一輩子都改不掉的惡習。
“我在你隔壁,多吃你幾年鹽,就叫我林哥就好了,小兄弟怎么稱呼?”那男子拿著火柴點著煙,邊遞著卷煙給林修。
“林修。”林修看著那卷煙,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本家啊,別說了,今天早餐跟我一起吃...”林雙勇收起香煙說道,“你才進來,她們能給你雞蛋就不錯了,待會跟我一起,我勻根雞腿給你,別太多心,進來了該吃吃該喝喝,多大事!”
林雙勇說著,邊看了眼林修手上的紅疹,“趕快把那個草席丟了,都不知道多少人睡過,臟的要命,都是跳蚤。”
“嗯...”林修有些受不了林雙勇的熱情,但是這感覺...又似乎讓他感覺很舒服,很安定...
這時他看著走道外開始行走排隊的人,便收了心,出了拘留室。
“排隊排隊了!”
一眾囚員咋咋呼呼的,邊搖晃著身體,邊排起了隊伍。
隊伍里的囚員邋邋遢遢,身形不正,衣裳胡亂,這些...與他常看的電視電影可是大不相同。
只是每個人的身上,均是裹著那鉛膜,所以一排灰灰亮亮,看上去倒是頗為滑稽。
林修見眾人如此,便也將那鉛膜裹在身上。
他抬頭透過高窗望去,那天空之中,綢帶一般的晶裂風暴顏色淡淡,卻是尚未消散。
“吃飯了。”
走道前頭,數名工作人員開了門,隨即一眾囚室男子均是長隊行走,在工作人員的清點之下,來到了一樓的食堂。
食堂不大,林修甚至看到另一個區域的囚員才排隊離開,于是他心中猜想這里應該是分批次吃飯。
“剛才離開的紅衣裳,是死刑犯,你可別惹,省了麻煩。”這時,林修身后的林雙勇出聲說道。
“...”林修眼神飄忽,年齡尚輕的他且不知死刑犯意味著什么,他只是下意識的打量著食堂,便排著隊取著塑料小盆來到打菜窗口前。
白粥,雞蛋,沒有其它的東西。
林修看著手里臉大的小盆,便尋了個位置坐下,而林雙勇亦是坐在了他的身側。
但是顯然林雙勇塑料盆里東西豐富多了,有兩根雞腿,小盆旁邊還有兩袋榨菜。
“自己拿自己拿,別嫌臟,我可沒碰過,拿拿拿!”林雙勇推了推林修的手臂,示意林修拿自己盆里的鹵雞腿。
“不用了...”木木的林修微微搖著頭示意拒絕,而林雙勇哎呀一聲,拿著勺子將雞腿撈了放在林修的盆里。
“進來就是兄弟,吃吃吃,這人在外就是靠朋友,別嫌棄,也別客氣!”林雙勇低著聲朝林修說道,然后他一邊打開榨菜,一邊給自己擠了小半袋榨菜,一邊拿著小半袋榨菜遞給身側的一個矮胖男子。
“阿瑞,拿去。”
那矮胖男子也不客氣,一手接過,將剩下的榨菜都倒在盆里,邊是說道,“謝林哥。”
“阿瑞,我本家,小林。”林雙勇笑了笑介紹道,便是拆了另一包榨菜,然后倒了一半,將另一半遞給林修。
林修見此也沒有客氣,學著接下那榨菜,“謝林哥...”
“小林?”矮胖男看了林修一眼,寬慰著林修說道。
“該吃吃該喝喝,進來了心敞開,就當度假了!”
“...”林修聽此,便是回應著笑容,而他身旁的林雙勇則是介紹道,“阿瑞,你叫瑞哥就好了,瑞哥事比較大...”
林雙勇壓低聲音說道。
“他把于健明的老爹腦殼削了一塊...也不知道那老頭還行不行...”
林雙勇搖了搖頭,頗為輕松自在的說道,“于健明知道么?第三區11號派出鎖副鎖長的岳父...”
“...”
林修不由得多看了矮胖男一眼,不想矮胖男卻是十分和善的擺擺手。
“吃吃吃,說這些沒用的事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值得炫耀...”
...
天邊的云不懂,人的情緒為什么可以如它一般變幻莫測。
那天空之上,淡淡的晶裂輻射風暴顏色逐漸變為虛無,卻是突然間,一絲絲的紅霞開始漫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