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雖然并不知道陸郎是誰，可她知道定然是毓秀說過的那個讓他傾心的男子。宿雨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毓秀，畢竟這種絕望和痛苦自己也體會過，且難與人言。

卉兒走過去抱住毓秀安慰道：“毓秀，你別哭了，從你進宮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總會有今天的，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那些不屬于我們的，就盡早忘了吧。”

毓秀一邊搖頭，一邊流淚，宿雨走過去摸了摸毓秀的頭道：“毓秀，事到如今后悔入宮嗎？”

毓秀看著宿雨想了想，搖搖頭，宿雨道：“既然你不后悔就好，人生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遺憾，自己做的選擇，只要不后悔，總能捱過去。”

沈毓秀抬起頭，勉強扯了一個笑容道：“如今春闈結束，陸郎應該回去了，他一定…正好會怪我，怪我騙他，或許還會恨我。其實這樣也好，我情愿他恨我，恨比愛長久，我情愿他恨我一輩子，這樣我就能在他心里留一輩子了。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卉兒道：“這有什么的，人之常情罷了，人本來都是自私的，如果換做是我，我也希望我的心上人一輩子忘不了我，我若是看到他娶了別的女人，心里也會十分不舒服的。”

宿雨搖搖頭道：“人之常情本就如此，沒什么好，也沒什么壞，可是既然兩個人已經沒辦法在一起了，何不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再過半月就是揭榜的日子了，陸郎一定會高中，他馬上就要變成長安城里最耀眼的少年郎，無數長安女子的夢中情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毓秀苦笑道。

宿雨雖然沒見過那個所謂的陸郎，但毓秀如此篤定能高中的才子，定然是不凡。

“那揭榜的時候，你去看嗎？”許卉問道。大周祖制，高中的狀元，榜眼，探花陛下欽定之后，要先在宮中走一圈，然后去長安城繞著走一圈，最后晚上陛下親自設宴，宴請群臣。宮中女眷自然也可以在高高的宮殿上看到三人的風采，宿雨拿胳膊偷偷推了許卉一下，許卉看了宿雨一眼，也感覺自己問的似乎不太得當，抿著唇不再說話。

屋子里陷入了尷尬的安靜，宿雨趕緊岔開話題道：“那個，那個，那個什么，我這兩天新縫了幾個香囊，過兩天我給你們送來。”

“當然要去。我當然要去好好看看！”沈毓秀擦了一把眼淚，苦笑道：“我當然要去，因為我此生能見到他的機會，怕是不多了，我自然不能錯過每一個能見到他的機會。我要記得他的樣子，這樣我才能在這苦寒的宮里熬的過去啊！”

宿雨跟許卉又安慰了毓秀良久，兩個人才離開，路上許卉情緒也十分低落道：“不過我說真的，我真羨慕你們，都有過喜歡的人。”

“這亂七八糟的有什么可羨慕的，你不是喜歡陛下嗎？”宿雨問道。

“那哪里是喜歡？不過是我安慰自己的法子罷了。我是許家唯一的女兒，我三個哥哥在朝中做武將，我爹是大將軍，可是兵權有的時候也是催命符，陛下今日能重用他們，等到國家安定，不再需要他們的時候，就能殺了他們，滅了我許家。我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寵愛，或可在鳥盡弓藏之日護住我許家上上下下的性命。我是女子，不能像哥哥一樣帶兵打仗，延續許家的榮耀，可我希望我能守住許家。所以我愿意入宮，我也想得寵，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許家的一線生機。其實我運氣不錯了，陛下年輕英俊，文武雙全，又有定國安邦的才能，是個良人，只可惜他不喜歡我。”

“可是，話不能這么說，陛下還未翻你的牌子，沒好好看過你，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歡你？”宿雨道。

“小菀，你覺得我是個傻子嗎？”許卉道。

宿雨搖搖頭，許卉繼續道：“那不就得了，陛下喜歡毓秀，你看得出來，我也看得出來。比起毓秀，陛下應該更喜歡皇后。我入宮前就聽說陛下與皇后自幼相識，少年夫妻，琴瑟和鳴。我，我…很羨慕。我也想知道心動是什么感覺，不過，我大概是沒有機會了。”

宿雨拍了拍許卉的肩膀道：“其實沒有喜歡的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愛而不得，有緣無分其實更痛苦。”

許卉吐了吐舌頭道：“話是這樣，我也知道，哎呀，哎呀，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反正，總之，我心胸開闊著，才不是跟你們一樣滿腦子情情愛愛，我就是看見毓秀這個樣子，心里也替她難受，胡亂說的。好啦，我送你回去。”

宿雨點點頭，許卉便挽著手臂把她送回了重華宮。

夜里，窗子輕輕被敲了三下，這是李休南和宿雨的暗號，李休南與宿雨約法三章，他保證不會再隨意夜闖這里，以后來了先敲窗，宿雨要是回應三下，他便進來，宿雨若是不回應，他便離開。

宿雨把窗戶打開，李休南遞過來一朵海棠花，笑道：“你果然沒睡，我看御花園里這只海棠開的最好，夜里就趁四下無人摘了送你。”

宿雨往窗后一站，擺擺手，示意他進來。李休南熟練的翻過窗，把花插到花瓶里，他一回身看到宿雨神情不太對，便關切的問道：“小菀，怎么了？今天可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李休南，其實我不喜歡海棠花，我喜歡的是送我海棠步搖的那個男人，你明白嗎？”宿雨道。

李休南尷尬的扯了一個笑容道：“你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說起這個了？”

“我也不知道，我…我…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我…我今天去看毓秀了，我跟你…我跟你說過的，她入宮之前有過心上人，陛下寵幸她，她很不開心。你是陛下的好兄弟，你肯定覺得陛下什么都是好的，我跟你說這些，你一定理解不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你跟皇帝是一頭的。”宿雨道。

“不是的，不是的，當然不是，我能理解的，我都明白，雖然其實我跟陛下一起長大，陛下這個人我還算了解，有抱負，有野心，可是心思深，疑心重，占有欲強，陛下對后宮嬪妃，簡直是疏離冷漠，陰晴不定，若說真能讓他動心思的，也就皇后娘娘一個人了。”李休南道。

“所以啊，這樣的人多可怕，本來就沒有多少真心，還身居高位，就算陛下喜歡毓秀，毓秀也不會快樂的。”宿雨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就像我和碧月妹妹。”李休南道。

宿雨抬頭看著李休南，李休南搖搖頭道：“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就是…就是…我前兩天休沐回家，我爹便說我年紀不小了，讓我早些成婚，他還說黃伯父來我家提了我和碧月妹妹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