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的風言風語還未平息，朝中又出了新的變故。北邊戰事大勝，許老將軍回朝途中便被扣上了與反賊聯絡的帽子押解回京。而李信因為替許老將軍說了幾句，也被降職查辦。李休南更是愁云慘淡，身心俱疲。

“陛下現在在氣頭上，你爹去給許家說情，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先別急，等他氣過了，也就沒事了，只要陛下還信任你，李家就不會有事。”宿雨安慰道。

“我自是知道的，可，陛下從前也是很信任許家，怎知下一個不會是我們？雖說兔死狗烹是常事，可真落到自己腦袋上到底難以接受。”李休南道。

“其實你我心中都清楚，許家之事，有一半是因為卉兒。”宿雨道。

李休南嘆氣道：“陛下，我太了解了，誰若是讓他不痛快，即使當時不能處置，風平浪靜之后不抄了那人滿門是不會罷休的。”

宿雨轉了轉手里的茶杯，不由得擔心起許卉，眉頭也皺了起來道：“不知道卉兒現在怎樣了。”

“因還沒定罪，她還在家，禁軍已經圍住了許家，等許老將軍回來，到底如何定罪，便有分曉了。”

宿雨冷哼道：“欲加之罪。要我說他這皇帝當的也不怎樣，多疑小氣，心狠手辣，”

李休南趕緊捂住她的嘴道：“你快小聲點吧，這種話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怕什么，我又沒出去說。”

李休南沉吟片刻道：“我昨天回去看父親，總覺得他有什么事瞞著我，而且應該是頂大的事。”

宿雨眼睛一亮道：“怎么說。”

“父親昨天似乎想跟我說什么，但最后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他甚至還催我們盡快成親。若不是出了大事，他絕不會這么輕易就跟我妥協。”

“不然這樣，我明天跟你再去看看你父親，探探口風，或許能聽出一二。”

“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宿雨跟李休南又去了李家，跟上次不通，李信這次明顯平和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你們來了，坐吧。”

宿雨無李休南依言坐下，宿雨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下人道：“伯父，我與休南有些話想單獨跟您說，您看是不是……”

李信揮了揮手，便讓下人下去了。

“何事？不能當著他人面說？”

“伯父，您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何出此言？”

“若不是天大的麻煩，您怎么會同意休南娶我？”

“父母之心，皆是如此，他終究是我兒子，他如今大了，聽不進勸，他一定要娶你，我也沒有法子，總不能為了一個外人當真不認這個兒子了。”

“爹，我們這么多年父子，我還不了解你嗎？若不是大事臨頭，便是十年二十年，您都不會認我這個兒子的。”

李信依舊閉口不言，李休南心急如焚，好說歹說，他都不肯吐一言。

“伯父，你若是不想李家滿門因你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是告訴我們，咱們一家人早做打算。”

“你這話什么意思？”李信沒想到宿雨會說這種話，一臉怒意質問道。

“這些天，我突然有個猜想，您所隱瞞之事大概與之前的先太子傳聞有關吧！”宿雨不徐不疾說道。

李信登時變了臉色，卻并未第一時間反駁，宿雨便知猜中了，于是繼續敲打道：“伯父，恕小女直言，先太子一事，若被陛下查到，所有相關之人都會死，您若是還在意休南和李家人的性命，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爹，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訴我，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李休南焦急道。

李信以手扶額，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南兒，你還記不記得你十歲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的事。”

“記得，我當時摔到了腦子，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其實，你并沒有摔壞腦子，是我給你吃了藥，讓你想不起從前的事。”

“為什么？”

“因為這樣，你才能活下去。”李信突然摸了摸李休南的頭道：“南兒，你并不是爹的兒子，你是先帝的太子，程煒。”

屋子里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呼吸可聞。

“當年，先帝彌留之際怕程林叛變，便暗中將你托付給我，要我無論如何要保全你的性命，先帝駕崩那日，宮里大亂，宣親王擁立程燁，所有人都在找你，有人想立你，有人想殺你，我親眼看見御林軍都歸了宣親王，我怎么敢拿你的命去孤注一擲，便暗中帶著你離開了。你那是年紀雖小，卻是個有血性的，絕不肯東躲西藏的活著，我沒法子，只能找神醫柳夢蘆給你改了樣貌，又讓他配了藥讓你忘卻前塵，好好活下去。恰逢那時我兒子病逝，便偷偷葬了，對外說，我兒子在柳神醫治療下康復了。我起初也想過有朝一日，幫你把這天下奪回來，可看多了朝廷斗爭，厭倦了爾虞我詐，看著當今陛下隱忍十年才扳倒了宣親王，便知這九五之位不是那么好做的。這么多年，說句僭越的話，我早就把你當做我的親生兒子了，天下父母愛子之心都是一樣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好好活下去，南兒，這也是爹這么多年都瞞著你的原因啊！”

“可這么明目張膽的偷梁換柱，你就不怕別人發現嗎？你還敢把他送到程燁面前，你膽子也太大了。”

“我兒子自幼體弱多病，見過他的外人寥寥無幾，而且，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長大了變樣了也不甚稀奇。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陛下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日日想殺掉的先太子就在他身邊。”

“可，就算容貌可改，筆跡……”宿雨恍然大悟道：“難怪，難怪休南是用左手寫字，這樣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李信點點頭。

李休南不停的搖頭，他無法相信他們所說的一切，他怎么會不是爹的親生兒子，他怎么會是先太子？他，親如手足的兄弟居然真的是他的手足，卻時時刻刻想殺了他？

“不可以，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南兒，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這十幾年我一直希望這不是真的，我希望我永遠不會跟你說這件事。可現在不行了，爹不能再騙你了，陛下遲早會知道，與其讓你稀里糊涂被抓了，還不如咱們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