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窈窕,你看,這是我絞盡腦汁幫你想的,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林銳點開瀏覽器,給吳窈窕看,“整個貼吧都是你的,以你的名字命名,吧主是我,看,已經有整整五頁的帖子了,都是我親手一篇篇給你寫的,從大二的時候認識你到現在,所有的都在里面。”
吳窈窕被林銳環抱著,林銳的手掌覆在吳窈窕白皙的手背上,慢慢的點開一個個帖子【雪LOVE銳】(小雪是她的小名)林銳最愛吳窈窕的幾個小動作;【雪LOVE銳】林銳第一次找吳窈窕成功借到筆記;【雪LOVE銳】林銳正式決定畢業前找吳窈窕表白……“想不到你真挺浪漫。”吳窈窕回頭說。
“沒有改革開放就沒有現代化,要不是因為歷年的彩票咱誰都沒猜中那七個數,咱也不會走到一起。我會珍惜的。記得你第一次借我筆記是什么時候嗎?”林銳問,吳窈窕搖頭。“我記得,大三的第一學期,九月,吳教授,他的課最受歡迎了,每次都要搶座,有次我鬧肚子沒去,就找你借了筆記。最最可惡的是李海豹和李端陽,兩人合謀,在書里面用粉紅色的書簽冒充你的筆跡寫‘有時間約一下嗎’?當時我看到的時候,激動的差點暈過去,不過我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找他們倆興師問罪去了,你說要是那時候我沖去找你……”
“還有,你考試之前跑藥店,給我們一人買了一板‘芬必得’止痛藥,我還不明白怎么回事。”林銳想起從前的事,吳窈窕揚手摸他的腦門:“為什么?因為諧音啊,分必得!”吳窈窕眼睛里亮閃閃的,狡猾的笑著似乎還要說什么,兩人卻同時聽到門外“咔噠”一聲。“李海豹回來了。”吳窈窕一下子站起來,失去重心的林銳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聽燕小鳴說你們倆成了?”李海豹似乎也是和陸文君約會回來,林銳搖頭晃腦,手指轉著鉛筆,抖著腿哼著歌出來,“當當里格郎,得兒郎的郎……”得意的不得了。“不僅成了,我還給你一福利。我手頭有個地方要人,院長助理!這職位聽起來名頭響亮吧。是熟人介紹的,可能工資沒那么好,但是人家沒要求工作經驗,好像是哪個職業教育學院,院長姓魯。”
“你怎么不去啊?”李海豹撇嘴,“凡是你介紹的都沒好事,有次暑假你說有人介紹我們到一大餐廳實習,結果去了不僅沒工作,還看見那著名餐館的后廚和豬圈一樣臟,好幾天沒吃下飯……”,林銳立馬打斷:“我可給別人了!你到底去不去!一點吃苦耐勞的意志都沒有。”李海豹到底還是答應了:“我和你說,要不是我一直擁有堅決不吃苦不耐勞的理想和信念,我早就脫離群眾,淪為成功人士了。……院長助理這職位挺光鮮的,我答應。”
“一般院長助理的下一步就是當院長,升騰了可別忘了咱們。”吳窈窕扒著林銳的肩膀向李海豹告別,李海豹卻對著手機里魯院長的短信犯愁:坐587路公交車到十里街下,再轉385路公交到萬壽路,下車后在天橋下有“摩的”,告訴他們下面的地址,到達后找三樓最外一間辦公室。“怕坐摩的還是爺們嘛——爺們也不能不要命……”李海豹被自己說服和反說服。
呼,呼,呼……“媽呀這城市熱起來真是人間地獄。”李海豹從摩的上下來,前后左右連賣冷飲的鋪子都沒有,他一路疾奔到辦公樓里才稍微陰涼點。三樓最外一間辦公室。“魯院長,您好……”李海豹敲著門打量四周,這樓房至少是八十年代修的,每個辦公室門旁都掛著好幾個牌子,有研究所,勘察院,測繪中心,設計師事務所。李海豹覺得這至少是份工作。
“李海豹?”有人迎接了出來。穿著灰暗、盤發的中年女人。“您是魯院長?”李海豹看這位女士,相貌端正卻沒什么神采,倒也不像有什么壞心思的人,有幾分想先安頓工作的想法。“是的,我姓魯。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風風火火,不過下次記得稍微來早點,這里事情多。”
房子很舊了,但辦公室倒還算干凈,電腦電話俱全。“喝水吧?”魯院長禮貌的提醒,李海豹卻早等不及,抓起水杯就往辦公室的飲水機走。“哎,別別別。”院長領他出來。“這個飲水機是個擺設。你曉得,飲水機要燒水很費電的,我們這里除了電腦,別的電器工具,打印機啊,空調啊,都放走廊里,用的是公家的電。”李海豹這才發現,每個辦公室里沒有空調,只有走廊盡頭有臺大空調,辦公室門口放著電扇往里吹冷風,電扇插頭也接在外邊。
真是做生意的人……李海豹腹誹了一句。“你的工作我已經寫好,放在那桌子上,今天我忙,要去開會,有什么咱們明天細說。”魯院長拎著山寨名牌包就走了,李海豹看見正對面金燦燦的銘牌“院長”,闊大的辦公桌,甚至還有仿古花瓶,一對中美國旗……。
自己的辦公桌雖然較小,但也有銀銘牌“院長助理”。這真的是一份可以安定的工作。李海豹正準備仔細閱讀工作內容,他身旁之前在接電話的男生湊近:“應屆畢業的?”李海豹一愣:“是的呀,你也是?”那哥們拍拍他的背:“告訴你,別在這里留多久。”
“為什么啊?”李海豹覺得自己剛剛定的人生目標被懷疑了。“我這,也不好多說,我可是真心說實話,我一中專生在這里還湊合湊合的,你這一看就是名牌大學高材生,別待這兒。你應該進政府單位,進外資企業,來這里混什么?到時候你同學升官發財了,有你嫉恨的。”這位工作人員說話直爽,李海豹與他談得來,也說了實話:“不要嫉妒那些考上公務員、進國企的同學,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同學,咱們被小民企聘用的概率大大增加了。”那同事笑了,拿起文件走開:“我到外面復印點東西,有電話幫忙接下。”李海豹盯著他的背影想找出個答案,卻接到魯院長從隔壁辦公室打來的電話:“小李,你明天去大華飯店開會……”。
院長還是蠻信任我的嘛,第一次就叫我出來開會。李海豹這樣想著,也就不琢磨昨天同事說的話了。“對,東城大學偉星職業教育培訓基地……”李海豹按要求填了單子。他彎腰取筆,卻覺得背后一陣陣的涼。來的都不是一般人哪。他小時候隨爺爺見過一些官員,今天到來的人,雖然穿的都很隨便,卻滿身官氣,甚至有的佩戴了袖扣、徽章,或者有香水味道。
還好這些人也沒注意李海豹。“您,您是……”李海豹身后響起接待人員有些嫌惡的聲音。他抬頭看見一個老頭,旅游鞋,短褲,半濕的汗衫,居然還頂著遮陽的毛巾!盡管已入座的官員們看的不是李海豹,在站在老頭身邊的他還是不舒服。“請問您……”接待人員還算禮貌。
“我是魯麗芳的爸爸……來幫她開會的。”老頭說完,階梯會議室里笑成一片。各路處長、局長、院長好像找到了很大的樂子。“你們培訓基地不是已經來人了嗎?”接待人員指了一下李海豹。“是,我是……”李海豹已經感覺如芒在背,廳室里隱忍不發的嘲笑聲幾乎要淹沒了他。“搞不懂哦。”本來文雅清秀的接待處小姐嘀咕了一句,卻引發了更大的哄笑。
老頭居然像什么都不知道,迎著笑聲走進來,理直氣壯坐到給局級領導準備的第一排位置上。“喂……”有個秘書樣的人想攔他,沒攔住。“王文杰,哎喲,哈哈哈哈!”某處長把折扇合在手上,喊著認識的朋友笑開了,“楊尚紅你別笑,開會開會,研究去俄羅斯呢。”
秘書執意驅趕著那老爺子,領導與工作人員紛紛就位,李海豹被丟了許多個白眼冷眼嘲笑眼,扔在一邊。“這魯院長太不靠譜了。”同是與會的年輕人也在嘀咕,李海豹連邁出一步都覺得如有針扎,那些人一半是在笑魯老頭,一半是笑他。頭次開會就跟著丟臉……李海豹進退維谷,卻忽然背后有人一拍他:“是你?很久沒見你了,原來是換了新工作。”
背后的那人,李海豹并不認識。陽光暴曬,他卻是風度翩翩,沒拿扇子,穿藏藍襯衫,四十上下,而眼睛的清澈度卻仿佛二十出頭,目光里還帶有某些戲謔玩味。“來吧,這邊坐,可惜等下開完會不是飯點兒,要不我們這么久沒見,應該去吃紹酒雞和醬汁肉。”
“原來是趙先生你的朋友。”眾人看李海豹的目光立刻的柔和下來,李海豹萬分感激這個陌生男人的解圍,沒想到他居然在繞道李海豹身后時,偷偷給了他一個爆栗,敲的李海豹還挺痛。會議內容很無聊,李海豹即使懷著死里逃生的感恩心情也沒聽完全,結束后李海豹想找之前那位中年男子表達感激,不知什么時候他的座位卻空了。李海豹把會議奇遇寫進了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