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醫院普通病房。

石叔坐在床頭發呆。醫生護士例行檢查后剛剛出去，阿標推門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袋水果。

“哎呀，石叔！你老人家怎么坐起來了？快，快躺下好好休息。”阿標急忙將水果扔在柜子上去扶石叔。

石叔臉上露出極不自然的神色，擋開了阿標伸過來的手。他不習慣現在阿標所展示的的這些言行舉止。原來的阿標，冷是冷了點，刻薄是刻薄了點，但是真實自然踏實。反而是現在這樣子，整個虛頭巴腦，讓石叔心里感覺有點瘆得慌。

見石叔不肯躺下，阿標移過枕頭給他墊在腰后，想讓他盡量坐得舒服點。

阿標拿起橘子剝好皮遞給石叔：“這個很甜的，你嘗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石叔心里嘀咕，隨手接過橘子，卻沒有吃的欲望。

阿標見狀，便又拿起一個橘子剝好皮，掰了一片遞到石叔嘴邊。

石叔打了個冷顫，頭一偏將阿標的手推開：“別，你這樣怪嚇人的。”

阿標臉色猛的一沉，迅速收回手，但立刻換了笑臉：“石叔啊，你呢年紀也大了，應該享享清福。住在天橋下還要賣苦力，也不是個事啊！”

石叔警惕的盯著阿標：“七月呢？我想給他打個電話。”

“我打過了，他手機關機，暫時打不通。”阿標回答。

石叔很是意外：“不可能啊。市區信號到處都很好。”

“他拿人工資，老板讓他去哪他都得去。有時去山里就沒有信號，得好些天才能回來。”阿標第一次如此耐心的回答石叔的問題。

“哦。”石叔聽罷雙眉微皺，閉目養神，很明顯這是下了逐客令。

阿標并沒有識趣的離開。他望著石叔，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計劃或者說訴求。面對一個冷靜倔強年近古稀的老人，是該以情動人還是該以利誘人？要是七月在就好了，石叔一定會聽七月的話。至于七月會不會同意自己的計劃，阿標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石叔微闔雙眼。他能感覺到阿標投射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精明、貪婪、算計、滴水不漏。自己一把老骨頭，他還能拿去榨油不成？無論他表現的多么熱情周到真誠，石叔所感受到的只有兩個字：陰冷。

“石叔，有件事，我得認真的和你商量一下。”阿標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石叔依舊閉著眼睛：“嗯，你說吧。”

“如果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它能夠讓你脫離苦海，從此過上好日子。”阿標故弄玄虛的停頓，“你，錯過了這個機會，會不會后悔？”

“好日子是什么樣的日子？”石叔睜開了雙眼。

阿標一陣竊喜。自己早該想到，石叔這種苦命人說到好日子肯定會心動。

“好日子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住好房開好車成富人。”阿標得意洋洋一口氣說完。

“呵呵。”石叔輕笑一聲。

“石叔以為呢？”阿標聽出了石叔笑聲中的不以為然。

“我老糊涂了，回答不了這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問題。”石叔重新閉上了眼睛，滿臉疲憊。

阿標將凳子往床邊挪了挪，身子傾向石叔。

“只要你聽我的話，照我說的去做，包你以后有享不完的福。”阿標附在石叔耳邊說。

“我能做什么？”石叔問。

阿標詭詐一笑：“一件事：裝老年癡呆癥。其余的交給我。”

石叔嘴巴微張，雙眼直愣愣的盯著阿標。

“懂了嗎？”阿標問。

石叔沒有回答，仍然一副傻癡癡的模樣。

阿標回過味來，擊掌稱奇。

“可以呀石叔！這演技，我給10086個贊！”阿標喜上眉梢。

石叔翻個身，將后腦勺對著阿標。

阿標并不計較石叔輕慢的態度。將要成功的喜悅占據了他的全部心思。他興奮的按鈴呼叫醫生。

一個年輕的護士走進來，疑惑的望著阿標：“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阿標指著石叔：“他的情況怎么樣？”

“剛才檢查過，各項指數正常。”小護士翻閱著手上的記錄表。

阿標站起來：“我們可以出院了嗎？”

“現在出院，不是不可以。但建議患者再留院觀察幾天。”小護士的回答很謹慎。

“要觀察幾天呢？”阿標的臉上滿是焦灼之色。

小護士感覺有些奇怪：“您看起來很焦躁，這樣會影響到患者的情緒。請您克制一下。”

“好的，謝謝。”阿標說，“請告訴我，還需要觀察幾天呢？”

“兩天吧。”小護士回答。“患者身體沒有大礙，情緒一定要保持平和穩定，不能出現大的波動。”

阿標點點頭，目送小護士出了病房。他重新坐下，臉上混合著激動和狂喜。

“飛黃騰達飛黃騰達飛黃騰達……”阿標喃喃自語，雙拳緊握如中魔咒。

石叔暗地里嘆口氣。雖然不明白阿標葫蘆里賣的啥藥，卻隱約覺得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橫財，還有什么能讓一個愛財如命的冷血動物這樣得意忘形呢？他還太年輕，只羨慕有錢的好，卻不了解有錢的煩惱……倒是七月那孩子，雖然四海為家一無所有，卻也沒有貪念，活得那叫一個瀟灑自在。

“別念了，再念我們就出不去了，得被送去精神病院。”石叔出聲打斷阿標。

“我太高興了，哈哈。”阿標興奮到雙頰潮紅。

“年輕人，你還沒和我說，究竟是什么好事。”石叔有些好奇。

阿標從上衣內兜掏出何不為留下的照片，正待遞給石叔，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石叔看著他這一波有些神經質的操作，不禁在心中不斷猜度。

“總之，出院后，不管我們到哪里見什么人，”阿標叮囑石叔，“你都必須是老年癡呆癥患者。”

石叔懶洋洋的“嗯”了一聲，翻個身背對阿標。他沒興趣探究太多。老年癡呆就老年癡呆，只要不回那個家不面對那些煩心事就行。自己雖然不喜歡阿標，但與他朝夕相處，多少有些情分在。配合他演場戲讓他高興一把，倒也算不上什么苦差事。

阿標不再打擾石叔，他穿過房間走到陽臺，掏出手機撥號。

“喂，何社長嗎？”阿標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諂媚。

石叔聽著不禁皺起眉頭。這年輕人明明五官英俊身長玉立，卻怎么看都入不了眼入不了心，連聲音都令人聞之生厭。人吶，還真得講個眼緣。

“這事兒有點眉目了。兩天之后，咱們見個面。”阿標的聲音再次傳來。

“好，好的。就這么說定了啊！”阿標拿著手機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石叔厭惡的閉上眼睛，翻了個身，將背對著陽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