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某派出所。

劉大爺坐在接待室里，雙手握住茶杯，眼神散渙，顯得十分緊張而憔悴。

他對面坐著兩名年輕的警察。兩位臉上的表情都寫著無可奈何。

警察A：“大爺，您從哪來？”

劉大爺：“從山里來。”

警察A：“從山里哪兒來？”

劉大爺：“從我家來。”

兩警察對視了一眼。

警察B：“大爺，您來所里有什么事兒？”

劉大爺：“報案。”

警察B：“報什么案？”

劉大爺：“啥？你憑啥不讓我報案？”

警察B：“我不讓您說呢嗎？”

警察A拍拍警察B的肩膀，示意讓自己來。

警察A語氣溫和：“您老說說怎么個情況？”

劉大爺：“村子里人都娶媳婦了。”

警察A啼笑皆非：“這是好事啊！是不是大爺您沒娶上兒媳婦啊？”

劉大爺生氣了：“誰說我沒有娶兒媳婦？”

警察A：“好，好吧。我打電話讓您兒媳婦來接您回去？”

兩警察從開始到現在都以為遇見了老年癡呆癥患者。

劉大爺：“我兒媳婦跑了。”

兩警察異口同聲：“您來找兒媳婦的？”

劉大爺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村子里的人都娶媳婦了。”

警察B站起來，拉開門出去了。再聊下去，他擔心自己會爆笑或爆粗口，像此類影響人民警察形象的錯誤，可不能經常犯。

警察A搖搖頭，望著警察B的背影，體諒的抿嘴一笑。

“然后呢？”警察A頗有耐心的問。

劉大爺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后逼著媳婦生娃。”

警察A笑：“天倫之樂呀！大爺。”

劉大爺摸起杯子在桌子上砸下：“那是人干的事嗎？”

警察A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大爺，您老別上火哈，當心杯子碎嘍！”

劉大爺給氣得渾身發抖：“那些女娃被鐵鏈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聽話就挨打吃得豬狗不如穿的根本沒有一心想逃跑的女娃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打殘有的給折騰成精神病要多慘有多慘。

劉大爺氣憤之下，說起話來變得分外利索，一口氣都沒歇卻清楚的描述了被拐賣婦女的悲慘境地。

警察A像被點了穴，他張大嘴巴，為自己差點出現的失誤羞愧不已。他開始是憑哪一點認定劉大爺是老年癡呆癥患者呢。也許是因為劉大爺的年紀，也許是因為劉大爺的外貌，更可能是因為劉大爺呆滯的神情和邋遢的衣著打扮。現在他明白了前輩的再三叮囑：以貌取人是大忌。

他清了清喉嚨，正想對劉大爺說點鼓勵或贊賞或感謝的話。

警察B推門走了進來：“有人來報案，反映山村婦女拐賣情況，好像有點嚴重。”

警察A點點頭，看了劉大爺一眼。這么巧，莫非兩撥人說的都是同一個地方？

“請他們進來。”警察A吩咐警察B。

“要請他先回避一下嗎？”警察B看著劉大爺問。

“不必。今天情況有點特殊。”警察A說道。

警察B走到門口對外面的人說：“請進來。”

七月、青艾、桃子母女魚貫而入。

聽到腳步聲的劉大爺轉過頭去，看見來人，他激動的一下站了起來。

七月與桃子面面相覷呆立當場。

“你你你……”劉大爺望著桃子張口結舌。

“我，我我……”桃子面對劉大爺驚慌失措。

警察A看看劉大爺再看看桃子，覺得氣氛十分怪異，便想開個玩笑調劑下：“大爺，她不會是來接您回家的兒媳婦吧？”

劉大爺聞言變了臉色。桃子的身子也不自覺的顫抖。

七月被警察A的話雷得外焦里嫩。

靠！沒想到劉大爺這么快就追出山來并報了案。看不出這老頭膽子倒不小，只是有點犯糊涂，自己犯了法還敢來自投法網。

“我親眼看著她從村里逃出去。她不是我兒媳婦。”劉大爺說。

警察A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朝前傾：“這位大爺來報案，說到村子里關著不少買來的女人，其中有些過得非常之慘。”

桃子與七月默默點頭，看向劉大爺的眼光也變得非常復雜。原來他不是為了追桃子，而是想救其他的女人。

是因為他長得比較難看所以比較容易被誤解吧。七月的想法雖然有點二，但好像又有那么一點接近事實真相。

“他幫忙救了我和另外一個女孩。”桃子指著劉大爺對警察A說。

劉大爺連忙擺手，隨后將七月推到前面：“不是我救的，救人的是這個小伙子。”

七月本來想說劉大爺救了自己，又擔心救來救去救個沒完反倒耽誤了人民警察解救婦女的寶貴時間。

“停！”七月說，“大爺，不如您先告訴警察，在山里怎樣救人比較快準狠，而且不會發生意外和傷亡。”

所有人都向七月投去了贊許的目光。警察A甚至毫不吝嗇的對七月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啊，說來話長……”劉大爺陷入了回憶之中。

兩個小時后，七月一行人才離開派出所。劉大爺與七月就警察A所設想的拯救方案發表了一些切實可行的意見，并因此而感到身心愉快。他們已作好了隨時待命參與拯救行動的心理準備。

到了十字路口，七月與青艾向左，桃子母女向右。本該分道揚鑣的四個人，卻都站在紅綠燈下等著劉大爺表態。

“這兩天您住我家吧，我會做飯了。”青艾向劉大爺發出熱情真誠的邀請。

七月聽著差點笑出聲。就那幾下三腳貓的廚藝，也敢見人就炫。

劉大爺雙眉緊皺，看了看桃子。在他心里，已將桃子看作半個女兒加半個兒媳。要麻煩也是麻煩自家人，麻煩個外人干啥呢。

桃子母女雖然不介意邀劉大爺暫住，可一想到家中窘迫的經濟狀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五個人繼續僵持。七月雙手插在口袋無聊的跟讀路燈上的秒數。他心里明鏡似的，奈何自己也是天為被地作床的人，難不成邀劉大爺去睡橋洞？

這時，青艾的手機響了起來。

“媽！”接通電話的青艾驚訝的喊。

只見她邊聽邊點頭，在通話過程中看了七月與劉大爺幾次。敏銳的七月已從她的肢體語言猜透了她的小心思。

“爸媽旅游回來啦？”七月問突然變得悶悶不樂的青艾。

“嗯。”青艾用鼻音敷衍七月。想了想，“你帶大爺去住酒店，錢我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