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半個月后，七月就出院了。

“醫生，以后他會不定時變傻子嗎？”走出病房之前，青艾不放心的纏著醫生一再追問。

“我覺得吧，”醫生無奈的摸摸鼻子，“這個問題跟他出不出院關系不大。”

青艾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桃子看著這一幕，低下頭偷笑。

七月實實在在忍不住朝青艾翻了幾個白眼。

桃子媽媽不顧七月反對，執意要扶著他走路。總不能拿腦震蕩不當病不是？她振振有詞。

土豆跟在大人身后嘰嘰喳喳蹦蹦跳跳。

醫院大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五菱之光。待眾人走近，白玲玲從駕駛座下車迎了上來。

“你？開這個車？”青艾驚訝的問白玲玲。白玲玲整個一絕色女神，從五菱之光下來，像極了一只飛出煙灰缸的白蝴蝶。

白玲玲笑著一指七月：“他情有獨鐘，說這是價格親民的神車呢。”

青艾恍然大悟。七月的車被撞壞，白玲玲新買了一輛給他作為補償。

“來，都上車。我送你們回去。”白玲玲看起來心情大好。七月沒事，真是萬幸。

土豆直往后退，桃子怎么拉他都不肯上車。

“救命啊，七月哥哥！救命啊！”土豆大叫，弄得桃子母女莫名其妙。

七月不禁莞爾。這孩子鬼精鬼精的，興許是對白玲玲的駕駛水平沒信心，怕像自己這般給弄成腦震蕩罷。

“好吧。我來開車。”七月將小土豆抱上車。

土豆揮舞著小手大叫：“等一下等一下！”

七月彎腰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3+4=幾？”土豆一手伸出三個指頭一手伸出四個指頭認真的問七月。

“7。”七月笑著拍開土豆的小手。

土豆大大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乖巧而安靜的在后座坐好。

大家都被他給逗樂了。

車子駛入蒲公英之家時，木蘭站在院門口，欣喜的迎接七月回來。

杜鵑在樓上憑窗冷眼旁觀。她看著一群人歡歡喜喜進來，又看著青艾與白玲玲開開心心揮手道別，心頭失望失落兼而有之。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下的藥沒毒倒民工，七月卻差點被車撞死。借刀殺人這一招目前看來是落空了。也不知道這白癡有什么好，圍著他轉的卻是一等一的白富美。桃子雖然不富也不美，但像她那么溫柔賢淑能干的女人而今比白富美還讓人稀罕。

嘖嘖，真是走了狗屎運又走桃花運。杜鵑憤懣的揪著手里的一朵月季，又將它扔在地下用腳使勁踩。

從醫院病房到蒲公英之家，七月都沒有問及車禍發生前桃子為什么給自己打電話。他擔心因此而引發桃子的愧疚。桃子也沒有向七月再提起這個話題。

在這種情況下，杜鵑暫時得以逃脫本應無法避免的追究的責罰。除了桃子母女對她有所懷疑外，其他人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但是，已將七月和土豆看成家人的桃子母女，又怎么能容忍家里埋著一顆定時炸彈呢。她們退掉了另一處租房，將被褥衣物等全部搬到了蒲公英之家。她們決定從此日夜守護家人的平安。經過幾個晚上的猶豫和商議，她們的意見終于達成一致。

這天，七月開著嶄新的面包車去工地送餐。桃子媽媽摘下了圍裙袖套，將木蘭從廚房拉到了院子里的太陽底下。兩個不再年輕的女人面對面坐在椅子上，開始了一段語無倫次的對話。

桃子媽媽：“謝謝你這段時間來幫我們的忙。”

木蘭：“哪里。都是一家人，出點力，應該的。”

桃子媽媽：“不，我們是一家人，你們不是。”

木蘭：“我們是誰？你們又是誰？”

桃子媽媽：“你們是你和你女兒。我們是除你們兩個之外的這些人。”

木蘭：“我覺得，我們你們都是一家人。”

桃子媽媽低頭笑了笑，又抬起頭來嚴肅的望著木蘭的眼睛。

“你女兒有問題，你這個做媽的不知道嗎？”桃子媽媽問。

木蘭一言不發垂下眼瞼，緊握的手指節發白。

“你聽過《農夫和蛇》的故事，對不對？”桃子媽媽說，“蛇攻擊人是本性。”

木蘭嘴唇顫抖著，欲言又止。

桃子媽媽：“七月是我們的恩人，也是我們的親人。我們不想再看見他發生意外。”

木蘭站起來：“知道了。我這就帶她離開。”

“這個你拿著。日子長著呢，會用得著。”桃子媽媽從兜里掏出一疊百元大鈔。

這是她昨晚讓桃子從銀行自助取款機上取出來的五千塊現金。據她們觀察，杜鵑與木蘭都沒有用手機的習慣。

“不，我不能要。”木蘭秀美的臉漲得通紅，極力推辭。

她喜歡蒲公英之家，同時對七月充滿感激。就在她快要愛上這個溫暖安寧的港灣時，卻不得不帶著杜鵑再次踏上流浪之旅。她感覺到來自生活的壓迫，她覺得屈辱。然而，她無法怨恨任何人。知女莫若母，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杜鵑骨子里的狼性和邪惡。尤其是這種邪惡深藏在純真柔弱的外表下，更容易對人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如果她不是杜鵑唯一的依靠，她毫不懷疑自己早死過無數次。

桃子媽媽將錢塞入木蘭手里，哽咽著輕輕拍了拍木蘭的手背。

木蘭默默朝她鞠了一躬，轉身上了樓。

“我不走嘛！要走你走！你滾！”杜鵑在房間中央憤怒的大喊大叫，對勸說她一起離開的木蘭張牙舞爪。

“啪”的一聲脆響。木蘭用力扇了杜鵑一耳光。

杜鵑捂著臉頰，不敢置信的望著木蘭：“你打我？你打我！”

木蘭看著自己顫抖的右手，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留下五個清晰的指印。

“媽求你，小鵑！”木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我們離開這兒，再不能害人家了……”

眼中含著淚花的桃子站在門外。聽到這兒，她忍不住伸手去敲門，想了想，又將手收了回來。

半小時后，木蘭與杜鵑手牽手走出了蒲公英之家的大門。

桃子望著她們蒼涼無助的背影，難過到說不出話來。

杜鵑回頭，朝桃子露出一個美麗而寒冷的微笑。

桃子轉身逃回樓上，沖進杜鵑母女的臥室。只見房間已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她們真的是兩手空空而來兩手空空而去，沒有帶走任何一樣到蒲公英之家后添置的東西，哪怕是一件換洗的衣服。

兩手空空？桃子心中一震。她環顧房間，奔到床頭柜前，拉開抽屜，果然看見一疊錢。

“媽！媽！”桃子抓起錢，邊沖下樓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