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雖未明說要關她,卻也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事情查清楚,她才可以離開昆侖。看著背影好像有些佝僂的白澤,祝汐汐突然有些舍不得。
“一起走吧。”
“我走不了。去找顏四,這次你聽話,呆在青丘,別再亂跑了。”
“大哥,一起走吧。”這是祝汐汐第二次喊這個叫白澤的家伙大哥,她真怕自己再不喊,就再也喊不了了。
“聽話。我過幾天再去找你。”
“你說謊。”
“我發(fā)誓,我一定會去找你們。顏四如果欺負你了,回來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這世上有太多的悲歡離合,無可奈何。祝汐汐如果不離開,等著她的是什么?很清楚,西王母現(xiàn)在主要有兩件事要做,一是想著怎么處理無望之巔,二是怎么給祝汐汐扣個屎盆,理所當然的殺了這個心頭刺。她不走,就是等死。
祝汐汐是怕死的,不怕人笑話,她沒那么厲害。她不想化為天地間一縷青煙,了無音訊。以前總想著讓天地為她而一震,讓萬妖臣服,活得驚天地泣鬼神。她承認,那時候的她進入了疲倦期,甚至想結束這漫長的生命。可時間就是這樣,它讓你遇到割舍不得的,你以前看不起的,現(xiàn)在看來卻是彌足珍貴。
顏四說的對。遇到了喜歡的,你就知道你躲不掉了。
曾經(jīng)那個蓮花塘少年,她以為他是年少莽撞的歡喜。在昆侖聽佛的那段日子里,她偶爾會想,等她下山后,要去看看那少年還能不能記得她,看還能不能輕易的說那句那又如何?如果不記得了,如果害怕了,她就可以無情的嘲笑他,讓他看看自己廉價的喜歡,讓他看看自己易碎的謊言。盡情的嘲笑那個少年,讓自己死心,也讓自己心安理得。
可是……半個多月的時間,怎么就能等一輩子呢?祝汐汐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是不甘嗎?還是……歡喜至骨嗎?不管是什么,反正祝汐汐知道,自己是陷進去了。
鼻子突然有些不通氣,眼眶也有些發(fā)酸,祝汐汐只能盡量用歡快的語氣,道:“那你快點過來。”
“嗯。”
轉身離去,祝汐汐想著這個畫面很熟悉,好像曾經(jīng)也發(fā)生過。哦,是那次白澤被三日玄火燒的面目全非的時候,她一轉身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躥。一次是心疼,一次是舍不得。
那個不愛服軟,淚腺不發(fā)達,幾百年不哭一次的老姑娘,遇到了一群人,就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愛哭鬼。真是丟人,祝汐汐想。
到半山腰的時候,顏四像是已經(jīng)等了很久,面色沉重地靠在一棵樹上,腳下還有被打暈的三青鳥。看著祝汐汐紅腫的眼睛,顏四苦澀一笑,微慎道:“傻丫頭,怎么現(xiàn)在這么愛哭鼻子了?”走上前來,把祝汐汐擁入懷中,又溫聲道:“大哥不會有事的。”
祝汐汐隨著顏四去了青丘,可還是沒見到六界美人青丘帝君。說是這半年,人間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來古冰川被朱厭領眾妖占領,無望之巔化為血池,如今的人間成了煉獄,人命如草菅,妖怪四處橫虐。青丘也算是六界望重之地,出兵救世,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祝汐汐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想的什么,她下意識地就想沖出去。她得去救人,救她好不容易從這個世界的偏見中偷來的一群人。
安常逸一身束腰白衣,持劍站在清月入口。面前是血膿遍身的蛤蟆怪,身后是同樣持劍的百草堂弟子。他終于知道為何百草堂的弟子都要修習劍術,終于明白了為何家里有一大堆的收妖靈器法寶。因為妖和人一樣,都有貪念,可妖和人又不一樣,因為人在妖面前,就是螻蟻。而他們就是這群螻蟻的保護傘,說到底,不過是唯一能和妖抗衡的螻蟻。
守住清月,這是父親的家書中唯一的一句話。半句不提母親戰(zhàn)死,半句不關心他的安全與情緒。只有一句命令,守住清月。
好,我是百草堂大少爺,我得救死扶傷,我是你安仁澤的兒子,我得戰(zhàn)死在這里。
蛤蟆怪張著流著膿液的嘴朝他襲來,他揮劍而上,身后弟子形成法陣,等待著他一擊后,再給蛤蟆怪一個猝不及防。可是這種事情不是次次都能成功,蛤蟆怪沒能上當,一聲怒吼,甩著龐大的身體將百草堂門徒一擊揮到在地。安常逸以血祭劍,召出降妖符,祈禱能將這怪物打敗。蛤蟆怪在符中咆哮著想要掙脫,身體不斷擴大,膿包隨之破裂,安常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這一次失敗……
“砰――”蛤蟆怪觸到符咒中心,終于化為一攤腐水。百草堂弟子重重舒出一口氣,事情總算是結束了。
“公子相貌頗為英俊,不如,就到我腹中來吧。”安常逸驚恐的看著四方,又看了看眼前的一攤腐水。蛤蟆怪明明已經(jīng)死了,是誰在說話?
“是我啊,這個蛤蟆實在是沒用,讓公子見笑了。”年輕女子扭著細腰從遠處慢步走來,以輕紗遮面,嬌羞道。
安常逸快速地將劍拔出,身體踉蹌了兩下,毅然將劍指向遠處的女子。
“公子如此貌美,怎不懂得憐香惜玉呢?”女子像是受了委屈,聽著像是要落淚。
安常逸舉著劍,想著這次是逃不過了,也好,反正無人關心他的生死,結束了也好。
只不過,那個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女子越走越近,銀鈴似的笑聲不斷回蕩在周圍,讓人忍不住想要顫栗。
“公子,你是我的了。”走到他面前的女子突然將嘴張得比一個成人的身體還要大,像是地獄的入口,黑黝黝的,似是還散發(fā)著惡臭。
安常逸閉著眼,雙手緊緊握住劍,想著最后一拼,和這妖怪同歸于盡。
“啊――”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面前的女子卻像是被擊中要害,扭曲著曼妙的身體,人皮一點一點從她身上脫落,她尖叫著,似是正承受著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