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右下腹的肌肉照比別的地方僵持，應該是做過手術。”鄧姐邊說，邊拿起解剖鉗在尸體的右下腹撥動，試圖查找想要的結果。

“果然，看樣子死者的闌尾被切除了。張隊的尸源范圍可以被縮小了。”

阿杰湊上前，在一堆五七八黑的腐肉里翻來翻去，怎么也沒發現什么異樣。

“別著急，這種腐敗尸體就是這樣，你見得多了就好了，也能像我一樣對尸體有種尸感。”

“嗨，要什么時候才能達到鄧姐的水平啊？”

“急不來，想發現異常的，就得多見正常的尸體，自然一見異常的一眼就能挑出來。

就像我，雖然別人看上去一抹黑什么也分辨不出，但我太了解尸體的結構和位置了，不夸張地說閉上眼姐也能摸個大概，所以雖然它們黑了，萎縮腐化了，我還是能通過整體之間的位置關系，抓住主要特征，從而發現信息。”

“真厲害！”

“別羨慕我，像你這么認真，等到了我這個年紀一定比我出色，我們接著來吧。”

“下面該看胸腔了，這是典型窒息而死的體征，呼吸道缺氧壞死。雖然最終這部分和其他器官一樣，顏色上沒什么不同，但是你可以摸摸看，死者的肺部一定比別的地方缺少質感，更脆更糟。”

阿杰瞪著不敢相信的大眼睛，冒懵地摸了下死者的肺，又摸了下旁邊，果然質感不同。

“阿杰，記完了嗎？如果記完了，可以另起一頁了。”

“鄧姐的意思是說有很重要的東西要學？”

“哈哈，我就喜歡聰明的學生。”

鄧姐拿來一個放大鏡，對準了死者的手指。

“鄧姐，不是說尸表痕跡在泥土里幾乎不復存在嘛，難道是死者指甲里還能驗出兇手皮屑之類的？”

“這個是不太可能了。不過不等于別的印記也沒有。你仔細看這個位置有什么？”

“這是一個小傷口？”

“沒錯，我們上大學時老師特意提過，蝎子對活物特別敏感，只要是死了的獵物它是不會碰的，而這個傷口是典型被蝎子咬過的傷口。傷口周圍有皮膚收縮跡象，也證明死者當時還活著。”

“鄧姐，是不是說我們不用等技術婷關于入土后還有生命體征的物證了？”

“當然，從土里搞到的物證搞不好還要驗DNA，和尸體上的DNA比對，而我們在尸骨上找到的這兩方面證據就完全不需要這方面的輔證。”

阿杰愣在那里傻樂，“這孩子，怎么還愣了？”

“被老師的氣場感染到了。”

“別，我最受不來這酥的。我們下面看尸骨，真正意義上的骨頭。

也只有這種白骨化的尸體，我們才能更好更直接地接觸到骨頭。一般的案子其他的資源比較豐富，所以我們也很少通過內部的骨頭為我們提供破案線索。而如今它們就這么直接地擺在我們面前，我們更要換一種和平時不一樣思路，不是只有皮肉能破案，骨頭一樣可以，一樣能說話。”

阿杰很自然地重啟了一頁，鄧姐很滿意。

“首先，阿杰你第一眼看上去覺得尸骨的顏色是什么？不要多想，就是第一印象。”

“有點兒發黑？”

“沒錯，它們的確在顏色上區別于正常尸骨，一般長期服藥的人骨頭會發黑，因為有些藥物的成分會沉積在骨頭里，排不出去，日積月累骨頭就會發黑。”

“這么小的孩子，六齡齒萌出，才六歲骨頭就變黑了。我記得至少要吃三四年的藥物，才會有明顯的藥物沉積。”

“是的，所以我的推斷是他有某種疾病，要常年服藥，很可能是先天性疾病。”

阿杰不自覺地留下了眼淚，可能是覺得這么小的孩子死于非命，生前還要忍受疾病帶來的痛苦，心里難受吧。

“阿杰，好的法醫可以動心，但不可以動情哦，這樣會影響我們的判斷力。替他找到兇手，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安慰。”

阿杰明白老師的意思，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重新投入到對尸骨的探尋中。

“之前有說過，死者臨死可能做過掙扎，骨頭也保持在彎曲的狀態。人死了之后肌肉會從僵硬到松弛，但是骨骼不會，它們呈現給我們的是最后活著時的狀態。這也就是所謂的骨頭會說話。”

“上身的骨頭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不過死者的左臂骨骼要比右側粗壯一點，一般我們都是習慣性用右側，但即使是這樣，左右手和手臂的骨頭也不會有肉眼上的不同，所以我覺得死者一定是經常性的用左側，而右側幾乎不用，至于什么樣的原因致使他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會不會是身體機能方面有什么問題？他要服藥，而且左側用力。而反映在骨頭上的只是粗細不同，但是肉體上的毛病在這種條件下就難以分辨。”

“大體上應該是這么回事。在這里，死者的腿部受到重擊，股骨和脛骨上都有劃痕，匕首進身至少有5-6cm，而總長加上手柄應該會達到15cm。

腿部肌肉全部腐敗萎縮，顯然沒法通過倒模來給出匕首的外形，但是仔細看骨頭上的劃痕，進刀處略粗，三處劃痕無一例外。雖然在正常尸體上的刀傷也經常有進刀處深并且粗于末端，但畢竟此案匕首已經在死者腿內走形了至少5cm，受到皮肉的強大阻力，這種細節上的不同反映到骨頭上時應該幾乎不存在了。

所以我覺得更大程度上是匕首本身的問題，前端寬，末端窄。查查什么刀具備這種特征，對鎖定嫌疑人會有幫助。”

“鄧姐，現在我們胸腔腹腔都查了，骨頭也查了，是不是沒什么要做的了？”

“不是，還要做毒物和藥物檢驗。對于這種腐尸來說，毒物檢驗就顯得尤為重要。至于驗什么類型的毒物也不是一層不變的，可以根據案子的特殊性，自由選擇。”

“藥物檢驗是不是可以驗出死者生前常年吃了什么藥啊？”

“是啊，藥物的殘渣會沉積在骨頭里，驗骨頭就能知道答案。毒物呢則是一次性服食的，顯然不會沉積在骨頭里，我們可以通過驗肝臟或是腎臟組織，辨別死前是否服毒。大部分毒物都是經過這兩個臟器代謝的，所以這兩處對于毒物的檢出率會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