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花升起。
然后落下。
“想要將真氣引出體外，需要明白真氣的本質是什么。真氣的本質是天地靈氣，所謂真氣，不過是人將天地靈氣化入體內。人們只是想將真氣鎖在體內，卻沒想過再將真氣釋放出去。如何釋放？若是一股腦釋放出去，那并不稀奇，真正要做的，是有序釋放。以氣御水，便是這個道理。當真氣能夠凝而不散，化為溪流，引導水流成為自己想成為的形狀，那便成了?！?/p>
陳瀟看著羅寂然，淡淡說道。
聲音不大，剛好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御水也好，御劍也好，如果只是用真氣裹住，使其能夠脫手而出，那便不是御，而是發。發容易，御很難。讓水在自己的意念下隨意變化，便是御劍?！标悶t說著，那道水劍變化形態，或成花朵，或成車馬。
其形不定，以意變之。
“聒噪！”羅寂然冷冷說道。
“看來這場比試我贏了。”陳瀟說道。
“這場比試還沒開始?！绷_寂然道。
“想要真正做到御劍，便要將劍作為身體的一部分，作為身體之延伸，而不是只當做武器?！标悶t又說了一句。
旁邊觀看的眾人有些陷入了思考。
“但是劍如果出去了，那你又該如何防范攻擊？”有人忽然問。
這場比試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場御劍大會。
這是陳瀟想看見的。
陳瀟沒有正面回答。水面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形。
那人拿著一把劍，忽然沖向陳瀟。
然而沒走出兩步，便被飛來的一把劍擋住了去路。
那人百般擺脫，卻仍然被纏住，只能與飛劍糾纏。
越糾纏，距離陳瀟便越遠。
人們好像明白了什么。
簡如非完全陷入了沉思。
“你的劍可以飛出很遠，也可以轉瞬回到身前。當你將敵人擋在五步之外，那敵人又怎么能攻擊你？”
陳瀟說著，那把劍忽然攻破了人形水團的防御，刺在了胸口上。
水花四濺，人形不再，唯有水劍。
“這便是御劍，御劍于千里之外，拒敵于千里之外。既然敵人根本近不了身，又何必擔心自己會被攻擊？”陳瀟說道。
眾人又明白了一些東西。
“御劍在于出其不意，在于能夠千里殺敵。我修習御劍多年，羅兄，你是打不過我的?！标悶t緩緩對羅寂然說道。
羅寂然不發一言，他聽著陳瀟的話，手中動作變幻，水面上忽然出現了一把劍。
“好！”眾人看到羅寂然真的凝出了一把劍，不禁叫起好來。
陳瀟露出笑容。
羅寂然能成為年輕一輩中的強者，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份悟性，很強。
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明白劍是身體的延伸，是身體的一部分，轉變思路，很厲害。
羅寂然眼中浮現出傲然之色：“現在，比試可以開始了?！?/p>
話音未落，羅寂然操控的劍已經飛向了陳瀟。
水組成的劍，形狀還不穩定，但卻飛速而來。
陳瀟抬手，水面上忽然出現一道高墻。
“砰！”
水劍撞在墻上，立刻碎成水花。
然而這還沒完。
羅寂然只在一瞬間，竟然便在水面上凝結出無數飛劍，數不清的飛劍在云池中縱橫，沖向陳瀟。
“這么多劍，你怎么擋？”羅寂然很有想法。
但他忘了，他是在陳瀟的提醒下才學會的御劍。
“劍多則亂，亂則無序，劍少而精，精則無往不至?！?/p>
陳瀟劍指微起，在那無數飛劍之中，猛然間一道藍光穿梭。
那些飛劍速度很快，但這一道藍光更快。
像一道閃電，瞬間穿透了無數飛劍組成的劍網。
“嘩啦啦……”
漫天水花散落，宛若天降大雨。
那道藍光回到了陳瀟的身前。
是一把很窄很薄的水劍。
方無云看著好眼熟。
水幕之間，陳瀟和羅寂然互相對視。
“給我殺！”
羅寂然猛地一拍地面，只見天空水霧尚未消散，池水忽然沸騰起來，一道道水柱洶涌而出，如出水蛟龍，咆哮著打破了整片水幕。
“轟轟轟……”
聲極響，勢極大。
陳瀟越來越覺得羅寂然很厲害了。
他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掌握到了這種程度。
畢竟，陳瀟只是說了些概念上的東西，并沒有將御劍的運行經脈和方法告知羅寂然。
可是羅寂然就全憑自己的理解，便達到了這樣的程度。
真是一個天才??！
陳瀟有點想收他做弟子。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水柱數道，沖天而起，然后墜落，像一道海浪，咆哮著試圖淹沒陳瀟。
“劍多則亂？那我便以量取勝！”羅寂然傲然而立，這一道攻擊，是他的得意之作。
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太細致的東西，羅寂然并沒有領會明白。
水越少，越難掌控，水越多，越能突破。
這是羅寂然在一開始便明白的道理。
所以他用量取勝，讓陳瀟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
陳瀟覺得羅寂然真是一個既有天賦又聰明的天才！
但這還不夠！
在那水柱之中，又窄又薄的水劍忽然竄了出去。
一瞬間，它沖進了一個水柱之中，正刺在水柱的節點上。
嘩然一聲，水柱四散。
再一瞬間，它又沖進了另一個水柱。
再次嘩然一聲。
如此這般，短短幾秒之內，半空中的水柱停了下來。
“砰砰砰……”
接連爆炸聲，水柱盡皆爆開，化為更加澎湃的水幕。
“怎么可能這么快？”
羅寂然震驚，他隨即便準備再發動一波攻勢。
然而忽然，他發現一把水劍，就懸停在他的面前。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p>
陳瀟的聲音悠悠傳來。
他知道，他敗了。
眾人知道，羅寂然敗了。
但沒人覺得這有什么丟臉的。
因為陳瀟說了，御劍是他研究了很久的東西，而羅寂然，才這么大一會兒。
能夠堅持到現在，真的很厲害。
方無云聳聳肩：“看吧，我早就說了這場比試陳瀟必然會贏。對吧，簡如非？……簡如非？”
他發現簡如非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林芷因看著懸停在羅寂然面前的水劍，眸光閃動。
她現在對御劍很感興趣。
因為……真的很帥??！
張昭撓撓頭，不知道這場比試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御劍確實很酷??！
同樣的想法出現在周圍圍觀的各個年輕人心中。
御劍實不實用？他們還不太清楚。
但御劍真的很帥！
隔著一個水池，劍卻能懸在敵人的脖頸上，這種感覺……只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酷炫無比。
更可況，陳瀟負手而立，瀟灑超然。
這場面就是很酷！
陳瀟看著周圍的人的臉色，聽著那些人的低語，他覺得這次宴會真是來對了。
雖然發展很奇怪，莫名其妙碰到了羅寂然，莫名其妙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仗，但這場仗打得很值得。
因為輸贏不重要，播下御劍的種子最重要。
羅寂然有些詫然，看著面前的水劍。
他冷哼一聲，輕輕一揮，將水劍揮散。
“好，這場算我輸了?！绷_寂然冷冷道。
陳瀟搖頭，道：“御劍之術我本已習會，這對你不公平，所以不算數?！?/p>
“勝敗兵家事不期，我說輸了，便是輸了?！绷_寂然仍舊冰冷，“但請記住，我不會輸給同一個人，兩次?！?/p>
“那……”
陳瀟剛要回答，忽然有腳步聲臨近。
眾人回頭看去，卻發現以林赤為首的一群人走了過來。
這群人里，有陳瀟認識的方和清、林妍、常陽，還有許許多多不認識的各大派掌門。
看到自家大人來到，水池邊的年輕人們當即成了縮頭烏龜，再也沒有敢囂張的了。
林赤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水池邊。
他輕輕勾手，水中瞬間凝成了一把劍。
再揮手，劍散。
陳瀟挑了挑眉。
“御劍之術，就是這么簡單嗎？”林赤問。
“當然不是，這只是開始?！标悶t拱手回道。
“呵……開始？”林赤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頓了頓足，轉而道：“玩耍的時間結束了，我們該談正事了。這件事對各位掌門很重要，對你們這些人，更加重要……”
……
月上柳梢頭。
韓梨執著一盞燭燈，走在長廊上。
忽然，一道黑影從遠處浮現。
“韓梨？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