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閻義一睜眼,首先看到的是江寒微,竟然第一句話是“美人”,讓她極為不滿。
接著,他看到了靖云陰沉的臉,身體像篩糠般抖了起來。他想要逃離,卻發現他動彈不得,他圓滾的身子被牛筋繩捆得緊緊的。他想要運功掙脫束縛,但被她的一句話打斷了。
“胡亂運真氣,只會加劇毒素蔓延全身,直逼心脈,到時在世華佗也難救。”
他只覺全身乏力,整個手發青。他疑惑地看著她,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是怎么中的毒?他怎么會被綁了?他明明在跟紫煙姑娘喝酒,怎么一醒來紫煙姑娘不見了?
呸,那個賤人。
“真是色鬼,一醒來就惦記著美人。”江寒微見他四處張望,啐了一口。
她再看看靖云,從剛才他就黑著臉,她無奈地搖搖頭,再看了一眼閻義身上的鞋印和放在桌上的各類肚兜。
她讓靖云幫她搜閻義的身,別的東西沒搜到,只從他的懷里掏出了一件又一件肚兜。她想不到他那么無恥,竟然有收藏女子的貼身之物的癖好。
一直嬉皮笑臉的靖云從他身上搜出了十幾件肚兜,臉上終于抽搐了一下,連踹他幾腳:“惡心死老子了。”
“二門主,您可認得我?”江寒微翹著二郎腿,淡淡地問道。
閻義抬頭看清她的臉,雖然比不得紫煙的傾城之美,但也是一種別樣的美,仿佛一朵綻放在山谷的芍藥,清麗脫俗。
“再用這種眼神看著阿微,看老子不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靖云微怒,閻義用色瞇瞇的眼睛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他自然一眼便明白閻義的心思。
“在下不曾見過姑娘。”閻義閃躲著靖云的目光,那微怒的目光中帶著狠厲。
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女人與那個男人的關系不簡單,他低著頭,不敢多看她一眼,盯著地面看。
“那二門主可知道博美人一笑的萬金來自何處?”
她的話一出,閻義身體不由地抽了一下,她嘴角的弧度更長。
原來她就是門主要求殺的江寒微,他一直以為他們要殺不過就是一個少女,他怎么也未料想到自己會栽在她手里。
他曾經聽過一個謠言,兩年前,她還未滿十四歲,獨自一人闖入黑鷹寨,一人一劍血洗了整個寨子,還將寨子給燒了。黑鷹寨雖是個土匪窩,但寨主陳九可是名動江湖的獨眼鷹爪,武功也是在高手榜上的。再者,黑鷹寨除了陳九聚集了還有其他武林高手,哪是一個普通的丫頭片子就能輕易血洗的?
為此,江城從此不再允許她再下山,種種跡象表明,此事真大過假。如果傳言是真的,那江寒微定然是個狠角色,武功也不可小覷。
“江寒微。”閻義在念出這個名字時,門牙都在顫抖。
她嫣然一笑,連眸光都泛著笑意:“看來二門主是聽過我還有一些往事,不過,江湖傳聞不可盡信,我可沒有傳聞那么可怕。”
她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閻義哆嗦了一下。
“江姑娘,所有交易都是大哥親自進行的,我們只負責執行,其他一概不知。”到底是一門之主,他解釋。
“你此刻中了百步穿腸的毒,不說實話就等死吧。”她拿起了其中一件白色肚兜,肚兜上銹著一朵空谷幽蘭,針線細密,蘭花有綽約讒唼之態。這樣的針法,她見過。
“江姑娘,我真不知道啊。”他哆嗦地回答,視線欲要往上看,卻被靖云一個冷冽的眼神逼得低下頭。
她將白色肚兜收進袖口,朝靖云望去,說:“走吧。”
靖云看著那件肚兜,眉頭輕皺。
“江姑娘,江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她隨手扯了床上的棉被下來,將一角塞進閻義的口里,他支支吾吾發不聲來。
靖云跟著她離開。
“你可是有了頭緒?”靖云的眼神落在她的袖口,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有一點,待核實。”江寒微不愿多說,敷衍地說。
據她所知,飲鴆門門主生性謹慎多疑,很有可能不曾把此等大事告訴閻義。而閻義貪生怕死,威脅到這個份上了都不肯說,那再問也是浪費時間。
肚兜上的蘭花,用針如細發,如果她沒有記錯,她曾經在那個地方見過。那樣的地方,如果沒有允許,閻義根本不可能進去,更加不可能偷到女子的貼身之物。
“不把他殺了?”靖云問。
“他的仇家多如牛毛,自有人會收拾他,免得染我一手血。”她才不愿意她的劍染上這雜碎骯臟的血,她把話放出去,還不是大把人想要將他除之而后快。
“接下來你要去哪?”
“玲瓏城,時間也差不多了,二師兄該等急了。”
“那我們可同行。”靖云眼里閃過淡淡的憂愁,只是一瞬,隨后他朗聲一笑。
……
靖云面無表情地站在窗前,俯視著外面,漆黑的夜如同他的眸子一樣,清涼的風拂著他的發絲。
“公子。”紫煙半跪拱手,如霧的眼眸盡是仰慕,凝視著眼前熟悉而冷漠的背影,“按照您的吩咐,紫煙已經辦妥,不該讓楚姑娘知道的事,一概不讓她知道。”
“嗯。”他沒有回頭,身影連動也沒有動。
“……”她嘴唇微動,抬頭看了一眼負手站立的他,終是一言不發。
她眼里多了一些復雜的情愫,似有悲傷和不甘。她自詡貌美如花,舞藝超絕,又彈得一手好琴,世間的男子哪個不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但是唯獨他,他的眼里未曾多看她一眼。
她以為他是一個不近女色的人,所以才對她無動于衷,但她明明看到他對楚微不同,眼里也有了不同的神色。
“公子,蛇影使者曾下令,飲鴆門還有利用價值,暫且不能動它。我們幫楚姑娘干掉了閻義,只怕不妥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靖云回過頭來,臉色冰冷如霜,眼里掠過一絲殺氣,嗓音低沉:“誰才是你的主人?”
紫煙聞言,趕緊俯首貼地,聲音顫抖:“紫煙知錯!蛇影使者終究是宮主最為信任的心腹,他傳達的命令自然是宮主的命令,紫煙只是擔……擔心您會被宮主責罰。紫煙對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好了。”他冷聲喝止,臉上已經恢復了淡漠的表情。
“紫煙先行告退。”她叩首離開。
紫煙回到房間里,對鏡卸妝,看著銅鏡里那張臉,絕美脫俗但沒有血色,尤其是卸了妝,更顯蒼白。
她替他賣命五年,不惜流落風塵,但他從未正眼瞧過她一眼。她的指尖輕輕地摸著這張臉,明明如此美麗不可方物,為什么他不愿看一眼?
她看到他對楚微噓寒問暖、笑臉相迎,那么陌生的他,但又讓她內心里無比嫉妒。如果他肯這樣對她,哪怕只有一次,那么就算是立刻讓她死去,她也愿意。
銅鏡里絕美的臉流下了一行清淚,更加凄楚動人。
良久,她拭去淚花,換上魅人心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