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雅意所在的部門晚上加班,她和同事小夏為了湊滿減點了兩個湘菜小炒當晚餐。小夏是湖南妹子,大學畢業后就進了公司,25歲的她正是青春活潑的年紀。
“雅意姐,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吃飯時,小夏突然拋出這句話。
“啊,啥事?”正在大快朵頤的雅意抬起頭。
“啟明哥很喜歡你的。我坐他旁邊時,發現他經常偷看你,怎么說呢,應該算是深情凝視吧。”
“這樣么,我沒感覺。”雅意對這個突然提起的名字感到渾身不自在。事實上,她最受不了劉啟明呆愣愣地盯著她看,仿佛要把她的衣服用目光剝干凈似的。想到這,屈辱與不自在讓她渾身難受,胃部頓時像塞了塊石頭,堵得厲害,一只手忍不住緊了緊衣領。
“雅意姐,如果啟明哥長得帥,你應該就會喜歡他吧?”小夏抽出紙巾抹抹嘴,猝不及防地問道。
如果劉啟明長得帥?這個問題雅意倒是從未想過,但答案顯而易見——劉啟明對她好,做事踏實,人也不笨。會不會愛上他不好說,但至少不會那么反感。
無情的歲月會一點點蠶食美麗的軀體,再美的人,最終都會渾身滯重、皮松肉松。真正能在時間長河里閃閃發光的是智慧和人品。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明白和做到之間有很長的距離。
話說回來,若是陳雅意是個丑女,劉啟明還會對她好嗎?
怕是躲都來不及吧。他對自己哪里是愛,分明是見色起意。或許正因為劉啟明自個長得不好看,所以才對異性的外表格外關注。
不論男人女人,在婚戀方面往往都對自身不具備的東西格外向往:相貌平平的,最嫌惡長相普通的;沒錢的,最瞧不起窮人;身量小的,挑對象時尤其注重身高;性格暴躁的,都想找脾氣好的;笨的,往往對聰明的異性情有獨鐘……
人人都覺得自己有條件挑一個或多個比自己高幾個層次的伴侶。擇偶時,每個人都只看自己的優點,忽視缺點,甚至還會放大優點。最可笑的是,你引以為豪的優勢,人家根本看不上。現實中,很多大齡剩女覺得自己有房有車、月入過萬是優勢,夠條件選心儀對象。但但凡有點骨氣的男人,誰會沖著女方的房車結婚?從底層爬上來的屌絲男,大都想找江浙、沿海地區的城市獨生女,對老家的農村姑娘正眼都不瞧。而離異人士常常有一種幻覺,覺得外面大把癡情男女等著接盤,愿意辛苦賺錢養別人的孩子,工作之余當牛做馬伺候一家老小,獵人則以愛情的名義逃避責任,把重擔甩給對方。
呵呵,可憐可恨、奸詐狡猾、貪婪自私的成年人。
回家途中,雅意坐在冷清的地鐵車廂里琢磨著……
(說到底,這世上只有蘇洋真正愛過自己。他見過自己最丑、最土、最無助、最可笑的時刻,無條件對自己好,從沒有一絲不耐煩,永遠為我的悲傷而悲傷,為我的快樂而快樂。)
至于馮宇,哼!甚至還不如劉啟明。馮宇更老道、更邪惡,也更無恥!
雅意孤零零地走出地鐵口,悶悶地用腳踢開路邊一塊石子。望著流光璀璨的街道,她突然下定決心——去找蘇洋,回到他身邊。
之前的電話早已刪除,微信也聯系不上,她不得不厚著臉皮找人問。以前要好時,兩人像連體嬰,分手后連聯系方式都得從旁人那里獲得。
雅意在公寓樓下的花壇旁來回踱步,好不容易要到手機號,打過去卻是停機狀態。
看樣子,蘇洋和自己真的沒緣分……
她感到周身軟弱無力,閉上眼、皺起眉,竭力控制情緒,突然間忿恨起自己來,恨自己過去矯揉造作、我行我素、任性妄為……
在婚戀市場上,她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受歡迎。
不甘和痛苦攪擾著雅意的心。她回到家,坐在電腦前花式搜索蘇洋的名字、電話、微博……忙活大半天卻毫無收獲。她頹然倒在椅子里,像泄了氣的氣球。(呵,原來,失去緣分的人真的會徹底消失不見。)
一陣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把窗簾刮得呼呼直響。雅意像是什么也沒聽到,依然靠在椅子上發呆,然后輕輕抱住自己,低聲啜泣起來。
就在這沉寂中,微信語音響了。雅意拿起手機一看,是伶俐,趕緊擦干淚水按下接聽鍵。
“喂,你怎么啦?我剛發了好幾條信息都沒回。”伶俐語氣有些焦急。
“哦,我剛才在忙。你那邊怎么啦?”雅意盡量裝作若無其事。
“上次麻煩你幫我找工作的事,現在怎么樣了?我在家里實在待不下去了,一個月3000塊,賺的還不夠花。”伶俐早上給女兒穿衣服時,發現去年的春裝小了一圈,添置新衣又是一筆費用。
“你先別急,我這幾天一直刷BOSS,暫時沒看到合適你的工作。”糟糕,自己竟把伶俐找工作的事忘了。雅意的心怦怦直跳,不得不臨時撒了個小謊。
“哎,好吧。我外婆得了癌癥,女兒又開學了,家里處處都得花錢。”
“啊,這樣啊。要不我給你轉2000塊先應應急。”
“不用,我還有點錢。”伶俐猶豫了一會,又說:“工作的事,得抓緊幫我問問。實在不行,我出來做保姆也行,只要工資過得去。”
“不至于,不至于。咱這個年齡能干的事很多,我盡量這周給你回復。”
雨點敲打窗戶發出噼啪聲,掛斷電話的雅意不覺膽戰心涼——伶俐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卻隨意對待她的囑托,實在太不應該了!如今伶俐外婆罹患癌癥,錢是延續生命的關鍵。對任何普通家庭來說,最怕出現重癥患者:不治,于心不忍;治,全家遭罪。這次無論如何都得給伶俐找到工作,再這么下去,她的精神怕是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