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華彩裝飾的月度大會時間，不止是市場上的業務人員，就連平常不常露面的股東也會悉數到場。伶俐頭天下午把會議室收拾妥當。一早又去市場買了最新鮮的水果，還細心的做了色彩搭配：青的提子、橙的橘子、紅的草莓、紫的無花果、黃的小米蕉……整整齊齊往會議桌一擺，越發顯得精致水靈。

會議室門口掛著簽到本，旁邊擺著三箱已經開箱的礦泉水。臺上的大屏幕上亮著“6月份月度大會”幾個大個大字。靠右手邊的位置是個小小的講桌，怒放的假花擋住了擱在桌面上的話筒、黑藍紅三色大頭筆、黑板擦、礦泉水等物。一面毫無瑕疵的白板，半縮在左側臺面，隨時恭候講稿人的不時之需。臺下狹長的會議桌上兩側各擺著4個果盤，五顏六色的水果壘得高高的，按顏色深淺碼得整整齊齊。空調已經提前開啟，舒適涼爽的空氣中還彌漫著桂花清雅的淡淡芬芳。

盡管早已布置妥當，但還是有同事問這問那的，一會要伶俐保管個包包啦，一會又是問屏幕遙控器怎么用啦...伶俐被人使喚來使喚去，忙得不可開交。

這會，她前腳剛去會議室給副總送了杯紅茶，后腳業務部的柳經理就抓著她的手臂說：“客戶來了，你先去前臺接待一下。晚點我再過去。”

柳經理今年有三十好幾了，屬于大齡女青年，自己做事雷厲風行，對待下屬講話亦不留情面。伶俐絲毫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前臺，看到兩個男人帶著個穿著海軍套裙的小女孩坐在休閑區翻看公司的室內設計畫冊。

“不好意思，久等了。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們？”伶俐笑著朝他們望去。

兩個男人同時從畫冊中抬起臉。年紀大些的四十來歲，身材干瘦，兩鬢略有些斑白，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年輕些的三十出頭的樣子，板寸頭，國字臉，五官端正，不瘦也不胖。哎，他看著居然有點面熟。

驀然間，大腦靈光一閃——他正是上次在影院和前妻吵架，失手打翻橙汁險些灑了自己一身的那個男人！

國字臉的臉色變了又變，看樣子比伶俐還吃驚。旁邊那個黑框男子發現兩人表情有異：“你們認識？”

伶俐立即搖搖頭。

（只是見過一面，這應該不算認識吧。）

國字臉也趕緊岔開話題：“老伍，你剛不是說想看下中式風格的室內裝修嗎？”

“請問三位怎么稱呼？”公司有規定，寒暄完畢后要馬上詢問客戶姓名。

中年黑框眼鏡男名叫“伍志杰”，國字臉自稱姓“顧”，小女孩叫“丫丫”。

伶俐微微躬身頷首，從架子上重新抽出一本畫冊遞給這個叫伍志杰的男人：“伍先生，這本畫冊里面都是今年最時興的中式風格。”

男人接過來打開看了起來。

“您先看一下，有不清楚的再問我。”說罷，伶俐便轉身去飲水機給他們倒水。

旁邊正坐在沙發上吃手指的小女孩突然喊道：“爸比，我要喝奶奶。”

“沒有奶奶，乖，不要吵。”伍志杰看得正投入，不愿意搭理女兒。

“爸爸在忙。表舅幫丫丫拿。”國字臉的顧先生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盒紙盒包裝的花生牛奶插上吸管后遞給小女孩。

“嗯哈。”小女孩吸了一口香甜的花生牛奶，快樂地咪起了眼睛。

顧先生寵溺地摸摸小女孩的頭發，小女孩便撒著嬌親昵地把身體挪過來躺在國字臉懷里。顧先生低下頭仔細地整理著小女孩弄皺了的衣裙。

伶俐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將兩杯茉莉花茶，一杯純凈水放在桌面上。

“天氣熱先喝點水吧。”

小女孩突然把飲料扔在一邊吵著要喝水。喝了一口純凈水后，一個勁地在沙發上跳呀蹦啊。伶俐怕她摔著，趕緊伸手護著，小女孩猛地撲倒在伶俐懷里還順便蹭了兩下，接著又縮回顧先生懷里，大聲喊著：“表舅，這個阿姨身上好香啊。你也聞聞吧。”

小朋友童言無忌，弄得伶俐跟顧先生很是尷尬。

“丫丫乖乖坐著喝飲料。”顧先生把花生牛奶的吸管放在小女孩嘴里，阻止她再開金口。

這時，柳經理帶著親切的笑容，踏著妖嬈的步態走了過來。她先是以行業專家的身份做了強有力的自我介紹。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客戶身邊慷慨激昂地講解公司做過的中式裝修案例。

伶俐悄悄退回前臺，繼續今天的工作。

就在伶俐在跟應聘者線上溝通得起勁的時候，小女孩突然哇地一聲趴在沙發上嘔吐起來，似乎還有點喘不過氣。沒有生養過孩子的柳經理嚇得手足無措。兩位男士也有點蒙，一個勁地追問對方怎么回事。

伶俐湊近一看，原來是小女孩嘔吐時的異物把鼻腔堵住了。她立即取出濕紙巾來回交替擤鼻子，將異物清除干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剛才還好端端的小女孩臉上居然出現了類似蕁麻疹的腫塊。記得之前帶小葡萄去醫院打疫苗的時候，遇到一個小男孩也是這種情況。伶俐晃了晃喝的只剩下杯底的花生牛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側。

“丫丫有可能是對花生過敏。趕緊去醫院吧。”

兩位男士看了看伶俐，似乎有些茫然。

“好，那我們先去醫院。”伍志杰點點頭，抱著小女孩站起身，顧先生也臉色嚴肅的拿起包包往外走。

伶俐跟在他們身后叮囑了幾句，將三人送上電梯才回到工作崗位。

這一天下來，大事小事忙得暈頭轉向，總算熬到下班了。正準備打卡時，微信收到老板信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伶俐雖然是靠老板的關系進來的，但她鮮少與老板接觸。單獨去他辦公室更是絕無僅有的事。

（媽呀，難道是開完會后打算辭退我？不該貪小便宜把淘汰的貢果帶回家，我知道錯了。老板，拜托，不要辭退我...）

伶俐邁著沉重的步伐往老板辦公室緩緩走去。

輕輕的敲敲門，直到從里頭喊著“進來”，伶俐這才推門進去。此時，老板正背對著她靠在椅子上低聲講著電話。內容無非是“你太客氣啦……沒關系的……不要放心上……”之類的話。

落地窗外的城市風光一覽無遺，可惜伶俐無心欣賞。

雖然這個電話只繼續了一兩分鐘，但對于伶俐來說每秒鐘都忐忑難挨。

“請坐。”老板掛斷電話后，指了指茶座前面的沙發。

伶俐老木然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喝茶嗎？”老板放下手機，走到茶座前也坐了下來。

伶俐搖搖頭，表情悲傷。

老板見狀寬慰道：“伶俐，不用那么緊張。上午那個客戶的事你處理得很好。來，這個紅包給你。”說著說著還不禁笑了起來。

“老板，我沒幫到什么忙。不好意思要你的紅包。”伶俐臉紅紅的，想到自個那些亂七八糟的聯想，怪難為情的。

“這個紅包你受得起。剛剛伍先生打電話跟我說，要不是你，他女兒今天可能要出大問題。伍先生這個項目已經拿下來了。伶俐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的。”老板給了伶俐一個看好你的眼神。

伶俐接過紅包如釋重負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