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湖的岸邊種滿了綠柳與紫荊樹。即便沒有風的吹拂,柳葉仍在夜色中輕輕搖曳。
一輪彎月將清輝灑向湖面。在落滿紫荊花瓣的烏篷船上,魏知雪和景孟飛正愜意地享用著精致的江浙美食。魏知雪還是頭一回發現,廣州本地竟有這么一家充滿江浙風情的杭州菜館。
景孟飛用細瓷勺子舀了一勺桂花味的杭州藕粉,似乎覺得味道不錯,又拿起桌上的青團咬了一口,突然嫌惡地皺起眉頭:“艾草不夠香,到底過季了。叫服務員撤掉,換些別的。”聽聞此言,魏知雪只好尷尬地放下咬了一半、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青團。
景孟飛聊了一會兒電話后,對著正在點菜的魏知雪說:“多點幾個菜,等會兒我兄弟帶他女朋友過來。”
不知何時起,驕傲自信的魏知雪在景孟飛身邊竟變得畏縮小心。景孟飛看似溫和隨意,實則挑剔嚴厲。魏知雪留意到,他的溫和有禮、細心周到只展現在財富地位相當或更高的人身上,對待下位者態度好壞全憑心情。至于,魏知雪嘛,景孟飛則半是半是溫柔半是冷漠。
沒過多久,一位蓄著黑色落腮胡的男士挽著一位巧克力膚色的女子翩然到來。男人三十出頭,身材勻稱健碩,笑時露出雪白牙齒,宛如廣告模特;姑娘身量高挑,墨綠色國風長裙勾勒出玲瓏曲線,頭發向后挽成精致發髻,整個人美得像顆寶石。
景孟飛為雙方簡單介紹。魏知雪這才得知,男人是紅三代出身,目前的身份是天使投資人,他身邊的親戚不是商界大佬就是政壇要員;女人十多年前曾是電視臺主持,前幾年靠自媒體賺得盆滿缽滿,如今與朋友合伙經營整形醫院。
按年齡推算,這女人少說四十出頭,可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有錢真好,能讓時光倒流,讓美麗永駐。
聊著聊著,三人竟說起英語。起初是漢英夾雜,后來索性全程英文交流。
魏知雪在旁聽得昏頭漲腦,只能捕捉到“投資、股票、房產、人工智能、移民”等零星詞匯,完整句子一句也沒聽懂。
接下來的個把小時,魏知雪如坐針氈、如履薄冰、如鯁在喉、如芒刺背。每分每秒都像在表演——在三人的歡聲笑語中表演體面、表演毫不在意,否則只會顯得更可憐。
她想走,景孟飛卻緊牽住她的手示意留下。于是她只能一邊招呼大家吃吃喝喝,一邊刷手機裝日理萬機,不時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作出興致盎然的姿態。
聚會終于結束,魏知雪如釋重負,恍若重見天日,緩緩吐出胸口的濁氣。
漂亮的紅色法拉利在城市霓虹中穿梭。代駕在前小心地穿行在擁擠的車道,后排的景孟飛肆無忌憚地親吻著魏知雪。劫后重生般的魏知雪毫無興致,卻不得不努力配合著。好在對方適可而止,未再進一步。
景孟飛像是想起什么,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遞給魏知雪:“這是我公寓的鑰匙,明天把東西搬過來。你家床墊太爛了,睡得我腰酸背痛。”
何止床墊?景孟飛對魏知雪出租屋里的一切都深惡痛絕。
下車后,公寓管家禮貌地為他們按好電梯,笑著道了聲晚安。進口高檔電梯不到一分鐘便將他們送至30樓。
然而,踏出電梯時,兩人意外撞見一位穿黑色旗袍的漂亮姑娘守在門口。
旗袍女看都不看魏知雪,直接撲進景孟飛懷里:“飛,你怎么拉黑我了?我們和好吧……”聲音嬌滴卻透著倔強,腮邊還掛著兩行清淚,在燈光下楚楚動人。
“走開,我們已經分手了。”景孟飛猛地推開旗袍女,順勢攬過魏知雪的腰,“這是我新女友,準確來說,是你之后的第二任。識相點就趕緊滾。”
“別這么絕情好不好?飛,我會乖的……”旗袍女呆立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如同荷葉上的露珠搖搖欲墜。
此刻的魏知雪尷尬得恨不能化作煙塵消散。
“咔噠”一聲指紋鎖開了,旗袍女見狀猛地抱住景孟飛的腰大哭:“我為你打過孩子啊,你就這樣不要我了?”
“別演戲!我受夠了。”景孟飛怒斥一聲,揪住旗袍女頭發將其推倒在地。皺著眉從兜掏出保險柜鑰匙,讓魏知雪去書房取兩萬現金。他則漫不經心靠在門框上,玩味地看著旗袍女。
魏知雪走進書房,打開保險柜,里面堆著三四十公分厚的現金,少說有百來萬,還有百達翡麗手表、古董戒指、玉石等。她不敢多瞧,取了兩沓現金便匆匆關上柜門。
景孟飛接過現金,看都不看就拋向空中。鈔票如凋零的紫荊花般無聲飄落……
“j女人,不再提以前的事,我們早就兩清了。這兩萬是你今天的‘表演費’。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讓你在廣州待不下去,明白嗎?”景孟飛聲音不大卻帶著狠勁,好看的眼睛閃過狡黠,嘴角輕蔑地上揚。
姑娘用手背擦了擦淚,蹲在地上一張張撿起鈔票。
隨即,門“砰”的一聲狠狠關上,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月色如水,清輝漫灑。
激情過后,魏知雪望著身旁熟睡的景孟飛,小心翼翼地起身,赤腳走到落地窗邊。深夜的城市重歸寂靜,她站得累了,轉身背靠冰冷的墻面,借著微光眷戀地打量著室內高檔的私人定制家具。
有錢真好啊,這里隨便一件擺件都夠她一年的花銷,可沒有一樣屬于她。
和景孟飛在一起,她處處謹小慎微,從不敢輕易表露情緒,即便如此,終有被拋棄的一天。
魏知雪心緒萬千,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再堅持一下,這或許是唯一嫁入豪門的機會。她要認真學英文,努力融入有錢人的世界,就算不成,多見見世面、積累些人脈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