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深圳體育廣場內依然燈火通明。雖然天氣轉冷，但每天依然有不少人過來鍛煉。

此刻馮宇、熊偉正在網球場上揮汗如雨。運動鞋擦過地板的聲音，伴隨著網球的彈跳有節奏地響起。

一個鐘頭后，雙雙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回到休息區猛灌了幾口水，各自收拾好球拍，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好久沒運動了。今天打得真爽。”熊偉邊走邊用紙巾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嗯。”馮宇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失落地塞回兜里。

“怎么，還在想佳期的事？”熊偉發現最近只要有空，馮宇就要朝手機瞄上幾眼。

“佳期那么好，那么慷慨，那么善良……卻再也不回來了。為了阿朵那個臭女人，一點也不值得。”

馮宇心里一直覺得，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遇到阿朵的緣故，他在318旅行的時候肯定會主動聯系佳期。這樣佳期就不會離開自己了。

“我倒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不要說后悔遇到誰這種話。當時你爽的時候怎么不后悔？況且，你丟掉了兩個包袱，白睡了美女，還得了100萬，怎么算也不虧啊。全天下有幾個人像你這么幸運？你呀，不要再自我欺騙了。你現在表現出的悔恨，歸根結底是因為過不了良心這關。事實上，你的內心深處是竊喜的。”

“你根本不了解我，自從那次和阿朵的餐廳爭吵事件發生之后，我身上最后一絲浪漫主義已經蕩然無存了。”

“是么？嗯，但愿如此。”

黑沉沉的夜色中點綴著無數璀璨的燈火。路燈高高在上，燈光輕柔地照到地面上。街道兩旁商店的燈光既溫暖又明亮，從店內鋪到了人行道。汽車在筆直寬闊的馬路上行駛，略過一排排漂亮常綠的樹木。

馮宇靠在座椅上，兩眼凝視窗外，心里卻在琢磨著熊偉剛才的話。

（自己的悔恨難道真是一種表演嗎？良心是唯一的觀眾。）

正想著，熊偉從前排遞了一只煙過來。馮宇毫不猶豫地接過，在黑暗中點燃。煙頭上的紅點隨著汽車的移動時亮時暗，馮宇猛吸了一口，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自打創業以后，“朋友”突然就變多了。過去那些半生不熟的同事，不常聯系的同學，以及那些很久沒有見面的親戚，連珠炮似的發來問候或是祝賀。

迄今為止，搬到新辦公室來也還不到一周的時間，已經有好幾波人跑來這里轉悠。那些艷羨的眼神時刻刺激著馮宇的神經，半嫉妒半羨慕的漂亮話聽在耳里，仿佛靈魂也得到了升華。連日來，他一直沉浸在興奮之中。有時，光是站在獨立辦公室大大的落地窗前，感受著城市的繁華便已是如癡如醉。

唯一的煩惱是經常有人跑來借錢。一般這種情況馮宇會非常遺憾地表示，“哎呀，怎么不早兩個月打電話來呢？我前段時間手里還有不少余錢，現在炒股全賠了。我要是有錢，一定借你！全球經濟都在下滑，我創業也很難啊。實在沒辦法，你再去找別人想想辦法吧……”

這套精心編排的說辭既樹立了有情有義的人設，又透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富貴感。

（人啊，都是勢力的。混得好的人會越來越好，差的就越來越差。男人就是要往高處走。權勢，才是終極追求。有了底氣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驀地，馮宇竟然想起了雅意。曾經他狠狠地下定決心，等有條件以后什么女人都要嘗試一遍。無論是紅玫瑰，白玫瑰，黃玫瑰，還是紫玫瑰……都是芳香誘人的好玫瑰。前提是出得起價錢，沒有后顧之憂。

話說回來，經過了這些紛紛擾擾，他已經不再迷戀雅意了。

想到這里，馮宇笑著伸了個懶腰，然后把視線穿過窗戶延展向遠方。外面陽光明媚，下面馬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不遠處的商場門前貼著喜迎元旦的巨幅海報，路燈上也掛起了紅燈籠。即將來臨的元旦，把城市裝點得喜氣洋洋。

此時，門口傳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進。”馮宇重又掛上公事公辦的表情坐回辦公桌前。

一個清秀白皙，身材高挑，扎著丸子頭的漂亮女生，抱著簡歷走了進來。

“馮總你好，我叫沈善柔。過來貴公司面試人事專員一職。”聲音溫柔清脆像冬日的暖陽。

馮宇立刻眼睛一亮，霸總的自豪感由油然而生。

（或許十年后，我會向往安然恬靜的生活，但現在我只想抓住機會享受人生。在這點上，我跟阿朵是同一類人呢。）

想到這個帶給了自己屈辱的女人，馮宇低頭看簡歷時，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馮總怎么了？這簡歷哪里不對嗎？”女生有些緊張地問道。

“沒有哪里不對。沈小姐，可以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嗎？”馮宇又換上了一副彬彬有禮的表情，儒雅地沖對方笑笑。

兩人以問答的形式又聊了一會兒。馮宇沒費多大勁就了解到了女孩的家庭情況以及成長環境。兩個人一直聊到太陽西沉，女孩越說越興奮，臉上一直閃爍著燦爛的笑容，心情明顯放松了許多。

馮宇能領略他人講話的妙處，也很善于引導出自己想要的內容。換個比女孩稍微老練些的人，很快會察覺到這一切都是對方的小伎倆。但眼前這個女孩不過２３歲，成長環境也很幸福，由此養成了天真浪漫的個性。

最后他滿意地點點頭：“善柔，我希望明天上班的時候能見到你。”

女孩開心地點了點頭，臨走時又朝馮宇鄭重地彎腰鞠了一躬。

（嘿，做老板真爽！馮宇心里略過一陣狂喜。）

點開音樂播放器——女生版的《吻得太逼真》透過進口高檔音箱，有節奏地傳出絲絨拿鐵般的輕柔音色。

馮宇跟著節拍哼得正起勁呢，熊偉卻不動聲色地推門走了進來。

“大哥，你是在招人還是選妃啊？”

“當然是招人啊。”馮宇關掉音樂，故意裝作聽不懂話里的弦外之音。

“招個人事你要聊三個多小時？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事啊，只要不耽誤工作就行。”熊偉拍拍他的肩膀，朝馮宇擠眉弄眼：“你看，我昨天說的沒錯吧？還嘴硬不承認。”

馮宇望著好友那副自鳴得意的神態不由得有些尷尬。

此刻夕陽西下，光線漸漸暗淡了下來。不消一個小時，到處都會亮起燈火點綴起這座紙醉金迷的時尚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