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僧衣,腳下一雙布鞋,身上沾著風塵的氣息,尤其被風吹日曬打磨的黝黑臉上,更是透著剛毅,目光卻靈動如孩童。
第二天一大早,安然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僧人盤坐在店面外面,頓時好奇的問道。
“師傅,從何而來,從何而去?”
僧人站起身,腰身如蒼勁老松,向安然行了一個禮,手腕沒有佩戴佛珠,連佛家最典型的捻佛珠也沒有,就這么空空如也,回道“從東而來,向西而去”
安然頓時了然。
這里的東可不是東土大唐,西也不是大雷音寺的西天,而是東邊五百多公里的濟安寺,西是離水縣兩百多公里外的馬安寺,這一東一西七八百公里,靠著一雙布鞋一步一步踏出,就是一場修行。
安然心里頓生敬意。
一啄一飲,一牽一念,皆為修行,生活清苦而遠離名利是非,這才是苦修。
現在社會苦修僧人很少,甚至可用鳳毛麟角來形容,反而職業僧人不少,甚至很多寺廟招聘上要求“本科畢業,五天八小時,長白班,月薪一萬到一萬五,精通金鋼經,明文經,在寺廟食素,私下自行管理”
這被無數人詬病,“一本《紅樓夢》《西游記》養著幾百年的研究者,寺廟更是養活了幾千年的僧人”
安然轉身回到廚房下了一碗面條,苦修僧人不食五葷,既大蒜,小蒜,興渠,慈蔥,茗蔥,有的苦修僧人甚至將韭菜也列為葷菜,油就更講究,豬油,色拉油都不食,只食菜籽油,有的僧人甚至連花生油都忌。
意為花生為子,殼為母,如何能食人子,但到了菜籽油這里,就沒這說法。
這也是極少苦修僧人會講究,一般僧人只會將大葷列為禁忌,像濟顛這類吃肉喝酒的清外狂僧不在此列。
將素面放在僧人面前,安然問道“大師,怎么稱呼?”
“施主客氣,小僧法明”
安然沒想到面前這個不起眼的苦修僧人居然空,明,妙,行,中的明字輩,在院里也是很多人的師叔師伯。
在安然詫異目光下注視下,法明將素面推到安然面前,指了指店里的菩提樹,然后莫名其妙道。
“唐朝有商人,名徐嚴,字子言,邀來明寺住持清茗大師為七十老母祈福,臨走時徐嚴送清茗大師一副周天的《觀山圖》,清茗大師婉拒,然后指向徐嚴書架上《大孔雀經》,徐嚴撫須大笑三聲后,將經文送與清茗大師,回到寺廟清茗大師日夜祈佛,然不過百于天,商人徐嚴惡疾頓消,老母也與八十一高齡仙逝”
“施主您悟了沒有”
安然醒悟倒是醒悟了。
這法明意思讓他東施效顰,學那唐朝商人,將菩提樹贈送與他,也不算送,是用安然煮的素面和他換,然后他回去后日夜為他祈福,讓他百病頓消,母親活到九九圓滿之際。
難道不知道他父母不久前才剛剛車禍離世。
安然皮笑肉不笑,也講起了故事,道“明太祖朱元璋當了皇帝之后,因河南長時間干旱,接受朝臣建議,去寺廟禮佛求雨,在大殿上問一位和尚,問道“我這當皇帝的,在佛前跪拜還是不拜呢?我要是不跪豈不是對佛祖的不尊敬嗎?萬一佛祖不滿降災與天下蒼生怎么辦?”和尚奉稱“不拜”。朱元璋問何故不拜,和尚對曰“現在佛不拜過去佛”
法明欠了欠身,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佛教有三佛,過去,現在,未來,燃燈佛代表過去,釋迦摩尼代表現在,彌勒尊佛代表未來,一座寺廟的和尚,居然稱帝王為現在佛。
要臉嗎!?和尚。
反過來就是和尚不要臉。
法明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說的故事,別人也說的故事,就像藏經閣深不可測的掃地僧,身賦絕世神功,被不通功夫的凡夫俗子一板磚拍在腦門上,可想而知臉上多疼心里多憋屈。
“施主因緣際會,冥冥之中有道光指引我來這,說明我與它有緣”
法明放下再講一個故事的念頭,聲音帶著一絲懇求。
不早也不晚,就那么恰當的一步踏在水縣范圍,法明疲憊而繁雜的內心,仿佛千里煙波歸于江海湖天,瞬間無色無我無塵,恍惚間耳邊傳來無數梵文聲,越是靠近,心中越發靜怡無聲,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虛無,。
植物店面一開,法明一眼就看到那珠古樸神木的喬木,那種玄之又玄的奧妙聲音,就是從上面傳來。
如果將這珠智慧樹請回寺廟供奉起來,百年圓寂后他也能燒出舍利子,或者不死金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都是空的,緣怎么就不能是空的”
經過剛才一個故事,安然對法明大師的形象顛覆很多,也變得索然無趣。
“唐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不是沒有道理,一不種田,二不為商,靠著別人香火錢度日,看中東西,先說一篇似懂非懂的話,然后讓你施舍。
安然原以為苦行僧會不同,原來做事風格都是一脈單傳。
不過不請自來的法明也證明系統出品的這珠智慧樹并平凡的喬木。
“施主,水是水,水也非水,緣既是緣,那請尊重緣”法明雙手合十,向安然行了一個禮,道。
安然啞然失笑,水既非水,緣肯定既非緣,到了法明這里就要尊重緣,前后矛盾的言辭辯論,居然出之一個苦行僧之口,這讓安然不禁想到全真龍門派李圓通道長。
在抗日戰爭爆發時期,毅然決然的帶著道觀道士們下山,只留下一個徒弟傳承香火,臨走時徒弟問“何時再回?”李圓通道長想了片刻回道“若回則必是盛世,倘若不回,那便不回了”
道教始終奉行“盛世修行,亂世救人”
因佛教從印度傳來,道教發源于就在中國,所以也出現過佛教是別人的,道教才是我們自己的這樣駁論,不過具體還是因人而異,并非定式。
“法明大師,我心累了,可否沒有心?”
如同平地起驚雷,法明明鏡如水的眸子瞬間收縮,蒼勁身形如風吹麥浪向后傾斜,驚懼的看著面前灑然一笑的安然。
“沒有心,心……在哪里?”
這一刻參研經文十幾年,已然波瀾不驚的法明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