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覺得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來在哪里看到過，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這是一個悖論，普魯塔克在公元1世紀的時候提出的，很古老了。”何歡緩緩的說。

“這是他提出來的一個問題，他說‘如果特修斯的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何歡說著輕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有趣？”

王明沒有接她的話，沉默在車里蔓延。前方是十字路口，導航顯示需要左轉，但現在是紅燈。王明輕踩剎車，將車平穩停住。

“人的身體逐漸機械化，那‘人’還是人嗎？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王明算是明白了何歡的意思。

“所以人類城才有人機指數這項制度，”何歡很滿意王明的回答，“但有的時候機械化程度高，并不代表他就不是人類了，只靠這項指數就下斷定是不夠合理的……”

“由此再加上精神鑒定，最終決定去留。”王明繼續道。只不過這項標準的重要性一直在下降，他在心里補充了這句話。

紅燈結束，王明向左打方向盤，駛入十字路口。一輛黑色的車跟在王明他們后面，因為這條路上的行車很少，這輛黑色車沒有任何掩體。

“你有得罪人嗎？”王明瞥了一眼后視鏡，稍回頭問何歡。

“那要看什么程度了，原則上，都得罪了。”何歡回答的很隨意。

“那你覺得我們后面那個車的主人你得罪了幾成？”

何歡回頭看了眼，確認了自己沒有看錯，車牌號過于獨特，她想忘記都難。

“直接去目的地，不用甩掉他們。”

這也要我能甩得掉啊，王明覺得何歡高看他了。在半個小時前王明就已經發現他們被“跟蹤”了，發現的契機倒不是因為車牌號，而是這輛車的造型比較拉風。王明自覺自己應該沒這么大面子讓人跟蹤他，那么使用排除法，排除車是偷來的這點，剩下的就是他們是為了何歡來的。

不過這輛車的“跟蹤”實在是有點差勁，叫“跟蹤”有點抬舉他，最多只有一個“跟”。王明嘗試過甩掉這輛車，不過是模仿著電影里看到過的場景，左拐右拐，再換道超車。結果他發現要么電影里都是騙人的，要么就是自己......技術不到位？

之前因為在城區，王明想后面這輛車也不可能當街對他們做什么，但現在他們已經駛入了類似“鄉鎮”的地方......看著周圍的“建筑”和“居民”，王明覺得這里的地帶可能沒有那么好的治安。本來猶豫著是否要叫醒何歡，恰好她在此時已經醒了。

現在看何歡的態度，兩者可能還熟識，王明稍微放下心來。隨著車繼續的往深處駛入，周圍的景色由“鄉鎮”逐漸變成“鄉村”、“流民營地”。直到最后，已經不能行車。在一個廢棄的收費站前，王明和何歡不得不下車。

前面的道路已經被一堆亂石擋住，向遠方眺望可以發現，再往里走就是真正的郊外。

“嚓——”一陣輪胎和砂石地摩擦聲響起，跟在身后的黑車也剎車停到他們后方，兩方隔著一段距離，看得出來黑車是故意橫停在路口那個位置。

“后路也被封死了，現在怎么辦？”王明問。

他覺得何歡能處理這件事。

“我過去一下，你在這里等等。”何歡說完就徑直向黑車走去。

王明看著她的背影，覺得何歡頗有一種古代女劍客的風范，雖然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覺得這個“劍”應該改成“賤”。

何歡向黑車走過去的途中，黑車上的人也從車上下來。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子，身后緊跟著他的司機，后座上下來的是兩個健壯保鏢。雖是西裝革履，但難掩男子的小混混氣息......當然，應該也是小混混頭，這點從身后的司機態度就能看出來。

司機很騷包的在西裝男前面鋪了一塊布，于是西裝男單膝跪地，手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王明腦補后面的劇情就是何歡一巴掌扇翻那束玫瑰花，然后狠狠拒絕那個西裝男，最后西裝男灰溜溜的上車離開，走后忘記帶走的布被大風吹得飄啊飄啊飄到臭水溝里。

但沒有！

何歡輕輕的把玫瑰花接過來，俯身在西裝男耳邊說了兩句。因為被何歡擋住，王明看不到西裝男臉上那驚喜欲狂的表情。他回頭示意兩個保鏢，用下巴指了指王明。兩人心領神會，邊活動手腕，邊向王明走來。

這就把我賣了？王明覺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輕易相信陌生人，尤其是漂亮的！當然，當務之急不是想以后怎么報復那對狗男女，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王明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出去兩三步，一把小刀就斜插在王明的腳邊，嚇得王明就往旁邊一跳。王明現在踩在亂石上，行動并不方便，兩個保鏢已經來到了他附近。

王明覺得自己應該是跑不掉了，他現在不敢背身面對那個飛刀保鏢，打肯定也是打不過，這讓王明有些傷腦筋。兩個保鏢獰笑著來到他的跟前，手臂上文著不少文身，看起來挺嚇人。

王明“撲通”一聲直接跪下，都不帶一絲猶豫的，跪的地方是一塊完整的石面，除了有點痛但不至于傷到自己。

“兩位大哥，我和何醫生才初次見面，我是她的病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能不能去和你們的西裝小哥說說，饒了我吧！”王明毫無骨氣的說。

“丟人！”王明的腦里出現了這樣的意識。

“早就丟了，那場事故里面我早就把以前的自己丟了，現在的‘我’只想先避免一頓暴打。”王明在腦中回答。

兩個保鏢見王明這么沒骨氣，稍微一愣，隨后笑開了，見過害怕他們的，但沒見過這么害怕的。

飛刀保鏢還留在遠處，另一個戴著墨鏡的直接一腳把王明踢倒。王明的左臂在亂石上擦過，一陣火辣辣的痛感傳來。等他稍微起身，墨鏡保鏢蹲下來，把墨鏡往下拉，一張令人生厭的臉湊近。

“我們老板一向做事都是要求卸人手腳，何況這次你還敢泡老板的女人，我覺得把你扔在這里等著餓死也不錯，嘿嘿嘿……”墨鏡保鏢一臉奸笑。

何歡這個家伙這是搞事情啊！

“沒有緩和的余地嗎？”王明在做最后的掙扎。

“你覺……”墨鏡保鏢想說“你覺得呢”，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字面意義上的打斷。

王明左手拉住墨鏡保鏢的衣領，右手一記勾拳向上，直直的擊中他的下巴，王明順勢由半坐直接站起。墨鏡保鏢向后倒去，而他的墨鏡已經在空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