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小棠喚著安月白,安月白溢出一聲嚶嚀,卻不愿睜眼,困乏至極。
安月白迷糊間,仍覺著身在紫宅,還不由暗想,不過是晚起了一日,這幾日溫荊也不同她說話,料他也不會罰她,小棠何必催得這般緊。
小棠也知安月白這幾日辛勞,但眼下圣上召見,姑娘不起是不成了,便又催促道:
“姑娘快些醒來罷,圣上召您去回話呢!”
小棠此言一出,安月白如冷水沃身,陡然驚醒。是了,自己現(xiàn)在身在軍營,并非紫宅!
安月白忙起身整理,將那下半張臉的人皮假面粘貼服帖,同小棠道了聲謝,便匆匆出了帳。
進(jìn)了帳,孟擎嘯讓安月白將昨日古烈淵的情況一一陳述。安月白小心回答,孟擎嘯眉間漸舒,問她:“依你之見,那蠱如今對少將軍已無甚影響?”
安月白思量了一刻,余光見古烈淵也正望著自己,待她出言。她又對孟擎嘯行了一禮,再未抬起頭:
“回皇上,民女清晨時為少將軍看診時,他脈象穩(wěn)健有力,肌理煥然一新,好似……”她不禁一頓。
“好似如何?起身回話。”孟擎嘯道,卻見那安月白起身抬眸,對他道:“好似那蠱與少將軍融為一體,將他全身經(jīng)脈盡數(shù)重塑強(qiáng)化了一番。”
孟擎嘯聽她此言,眼底驚奇一閃而逝,隨即冷了臉。還從未聽過見過這等神事,若真這般有益,那蠱豈非神蟲?興許安月白怕說出古烈淵真實狀況后擔(dān)責(zé)受罰,才編了妄言誆他。
東方凌觀孟擎嘯神色,當(dāng)即呵斥道:“大膽!竟敢御前妄言!”孟擎嘯自上俯視安月白,審視著開口:“你且從實告之,朕可不計你方才欺君。”
安月白早料到他們未必信她,正欲請罪重講,卻聽一旁的古烈淵出言:“皇上明鑒,末將可證此女所言不假。”
“今日醒來,末將確實身無異狀,精神抖擻。晨起換衣時,身上的陳傷舊疤皆消了,皇上可親察。”
孟擎嘯聞言,著實有些意外。古烈淵與溫荊義女不曾相識,自不必袒護(hù),應(yīng)是說的實情。孟擎嘯讓古烈淵去屏風(fēng)后褪衣,要親眼所見才能相信。
安月白靜跪于地,等二人驗畢。古烈淵雖亦是說了實情,但若無他出言,她方才處境破險,不免對他涌上些感激。
這孟擎嘯驗罷,也是心下稱奇,道這世上千奇萬異,真有此等異事,倒讓他險些冤了那女子。
“東方凌。”孟擎嘯喚道,“扶那丫頭起來,給她看茶。”
安月白心下一松,看來皇上已是信了她。方才跪久,起身時不免雙膝微酸。東方凌為她斟茶,垂眸遞上:“姑娘請用茶。”
安月白方謝過東方凌,便聽皇上道:“你隨軍行醫(yī),戰(zhàn)前詳述蠻蠱特質(zhì),助朕取勝,已是一功;又保朕愛將無恙,救少將軍脫險,再添一功。”
孟擎嘯聲清氣朗,又暢快出言:“回朝后,朕賞你黃金五千兩,若還需他物,一并講來。”
安月白聞言稍有一怔,連忙叩首謝恩:“皇上仁德厚愛,民女深謝皇恩。民女想再向皇上求兩件事。”
“哦?”孟擎嘯失笑,這丫頭倒真是爽快,竟是個初出牛犢,頓覺有趣,便道:“悉數(shù)說來。”
古烈淵在屏風(fēng)后已是聽到外面二人對話,對昨晚救他的女醫(yī)心底稱奇。待他衣著整齊重新出來,便見那安月白抬頭望著皇上,明眸燦然,平庸的容顏都被襯得溢彩,正欣然開口:
“第一樣,求皇上將此戰(zhàn)蠻族所余的俑蠱蠱蛻交于民女,民女將以此料入藥,制出蠻族蠱毒的解藥,獻(xiàn)給皇上,還請皇上應(yīng)允。”
孟擎嘯本就欲讓安月白制出蠱毒解藥,再將藥獻(xiàn)進(jìn)宮,誰知這丫頭卻是伶俐,竟早他一步說了出口,還將任務(wù)變成了請求,讓他應(yīng)允。
“朕允了。”孟擎嘯展顏一笑,“你且說這第二樣。”
“第二樣,民女養(yǎng)于義父手下,處處蒙受義父恩遇。此番隨軍行醫(yī),離不開義父舉薦,也實為義父之功,民女想請皇上,將賜給民女的那五千兩賜予義父,以饋其恩情。”安月白道。
孟擎嘯不由失笑,連連應(yīng)道:“允了,允了!”好個溫荊,竟能教出這等重情重義的小義女來。
“民女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安月白謝恩,卻見孟擎嘯沖她擺手,“你這幾日勞頓,且下去休息罷。”
那安月白拜過皇上和少將軍,全了禮數(shù)出了帳,只覺一身輕松。此番隨軍,戰(zhàn)局已然大勝,還額外獲得了皇上的賞賜,她不禁心下一寬。
安月白回到了自己帳內(nèi),用了些飯,便又補(bǔ)了一覺。待她醒來透氣時,卻聽到了幾個路過士兵的議論。
那些士兵私語說,這古烈淵剛過弱冠,前途燦然,多少女子都夢寐與其結(jié)緣,誰知這少將軍誰也未選,卻答應(yīng)了皇上與那蠻族蠱女締結(jié)了婚約,著實出乎眾人意料。
安月白聽他們說這話,也不免有些好奇,正巧此時小黎回帳,便逮著小黎詢問。
“今日姑娘睡過去了半天,現(xiàn)下醒了,倒錯過了一出名戲。”小黎道,惹得安月白愈發(fā)好奇,搖著小黎讓她講。
小黎纏不過她,起身了出帳,確保四下無人,才放下了帳簾,同她小聲講述經(jīng)過。
安月白午間回營后,皇上和古烈淵便去再見了那蠱女一面。這次見面前,孟擎嘯派人給蠱女喂了軟筋散,防止那蠱女再隨意驅(qū)蟲。
蠱女見古烈淵好生生站在眼前,巫師預(yù)言是真,即刻愿降。孟擎嘯問蠱女昨夜給古烈淵服的是何蠱,蠱女說是她的守身蠱。
此守身蠱為蠻族圣女特有,乃劇毒之物,若下給其他人,那人活不過半刻。
此守身蠱,唯圣女之夫所食無害,反倒能幫他療毒治傷,只不過不能長留在圣女之夫體內(nèi),需在七日內(nèi)召回。
古烈淵聽此,便問那蠱女何時將蠱召回。蠱女臉色一紅,說古烈淵娶她之夜,便召蠱回體,問古烈淵何日娶她。
孟擎嘯本想讓古烈淵納蠻族蠱女作妾,待古烈淵回朝后再另娶正妻。但他還未出口,古烈淵卻已下跪請命,請皇上頒召下令賜婚,讓賜此女為其妻。
皇上見古烈淵已然主動請婚,便答應(yīng)了這樁婚事。
古烈淵身無異樣,證實了他是蠻族巫師預(yù)言之人,蠻族眾戰(zhàn)俘也立刻歸順,被編入軍隊。
皇上下令,命古烈淵二人明日在營內(nèi)成婚,后日啟程,班師回朝。
安月白聽小黎說罷,曉得不日便可再回紫宅,再見那人了。
一別數(shù)日,他是否安好?會否也曾想著她?思量間,又不覺百感兼雜,絲絲縷縷盈滿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