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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紫宦

第七十三章掌心一吻

安月白那夜是著了涼,卻因木居眾人細心照顧著,洛竹又日日督了阿桃煎藥給她,便兩日也好了個徹底。

阿桃自那夜被洛竹趕去煎藥后,便心下有些不甘。加上這幾日洛竹的監(jiān)督,索性也不講話了,只默默做事。

安月白這廂剛用午飯,便見洛竹進了木居內(nèi),小聲問阿桃道:“姑娘可是大好了?”

阿桃點點頭,卻不想出言答復(fù)。洛竹也未管她,正聽安月白喚道:“已好了,洛竹姐姐進來罷。”

洛竹哎了聲,朝安月白走去。阿桃一甩帕子,只覺沒面兒,便也向著別處去了。

“姑娘此番好了,我們便也就放心了。”洛竹道,又叮囑:“姑娘的身子本就單薄,今后可得注意著。”

安月白應(yīng)了,卻見洛竹又道:“老爺昨日道,說讓姑娘身子好了,去書房見他呢。”

溫荊的書房么,她還未去過呢。

“好,多謝姐姐通傳。”安月白輕道,起身欲更衣,卻忽的發(fā)現(xiàn)不見阿桃來服侍。

“前幾日說了她幾句,便尥了蹶子。”洛竹笑道,“她不在,洛竹伺候姑娘也是應(yīng)當?shù)摹!?/p>

說話間,洛竹已然要幫安月白更衣。

安月白一驚。這洛竹可是宅內(nèi)一等的丫鬟,是伺候溫荊正冠、更衣的,她忙道:

“姐姐,使不得。”

“怎的使不得?”洛竹說話間,已然幫安月白套上了外衣的袖,“姑娘快別客氣。”

安月白便也再未推辭,只對她道了聲謝。

更衣畢,重整發(fā)髻,一切妥當。安月白跟了洛竹一道出了紫宅的門兒,到了書房門口,洛竹前去通報:“老爺,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你下去罷。”溫荊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

安月白向洛竹再點了頭,見洛竹離開,便邁步進了書房,輕掩上房門。

書房內(nèi)除了溫荊,再無旁人。安月白也是頭回進這書房,不由生出些局促。但此處墨香盈袖,檀香幽然,又讓她心下靜了些許。

安月白抬眸望見溫荊,便伏身一揖:“公公。”

溫荊正站著練字,余光鉆入安月白的裙裾,并未抬眸便問她道:“身子好了?”

安月白輕道:“已好了,多謝公公和洛竹姐姐關(guān)心照料。”

她說罷,望著那人在揮毫而書,有些恍惚。她少見他這般隨性自然的神色,如今只覺此景甚妙,不忍打擾他,便再未上前。

溫荊寫罷最后一字,放筆于硯,見安月白仍在不遠處瞧著他,便嘖了聲:“還不過來?發(fā)什么呆。”

“是。”安月白走向溫荊,卻見他紙上寫的正是隱士之賦。紙上落花飛霧,落筆端是恣意靈動。

宦官自是少有機會能習(xí)書認字,也不知那人是如何暗自下功,竟能寫出這般的好字。

“你前幾日的日課,仍是用腕不穩(wěn)。”溫荊說道,起身給安月白拿了新毫,又為她拉了凳,道:“月白,坐。”

安月白坐了,接過溫荊遞給她的毛筆。

“握著。”溫荊道,安月白抿唇,握上那毛筆,卻見溫荊伸手覆在她提筆的手上。

她坐著,溫荊卻在她身后站著。他左手撐在桌上,右手扶了她的手,鼻息打在她的右頸,讓她不由心跳快了幾分,帶著些不確定地喚他:“公公?”

他要教她寫字么?

溫荊余光望見少女如桃緋面,叮囑道:“靜心。”

安月白不再側(cè)頸看溫荊,凝神將心思放在眼前的紙上。溫荊握著她的手,蘸墨輕刮。

待提了筆,快要落墨到紙時,安月白卻仍難掩心下悸動,不覺微微用力。

“月白,放松些。”溫荊覺出了她的緊張,出言提醒。他溫熱的氣息打在她側(cè)頸下顎上,安月白點頭,“是。”

溫荊嗯了聲,握著她的手,落墨入紙,中鋒出毫,穩(wěn)如行舟。

安月白放松了些,讓溫荊更好地控筆,便聽著那人在耳畔的呢喃低語:“落筆時用腕要穩(wěn),行筆利落,不可拖沓。”

“姑娘前幾日的日課,用筆不穩(wěn),字形似而神散。”溫荊道著,聲輕而溫文,安月白卻遮不住心下怦怦,只覺著右邊耳畔幾欲燒了起來。

說話間,溫荊已帶著安月白寫出了個“靜”字。那字筆筆舒展,卻是形神兼?zhèn)洌苍掳淄隽松瘢秽骸肮淖终婧谩!?/p>

“少來。”溫荊雖語氣帶著些嫌棄,眼底卻多了些笑意,將手移開,道:“姑娘再試試。”

“好。”安月白應(yīng)了,重新蘸墨,將心靜了下去。這幾日的溫荊分外溫柔,倒讓她覺著有些晃神。他待她既這般溫若春風,她怎能負了他的心血。

安月白落筆,凝神而書。她的字自然比不得溫荊鋒芒畢露,此番寫來卻也帶了筋骨,瞧著是立住了。

一字寫罷,聽得溫荊拋了句“有長進”,安月白舒了口氣。

“再來。”溫荊似是怕她松懈,便又讓她再練。安月白練字時,余光卻見得溫荊移步去為她點茶。

一人習(xí)字觀書,一人調(diào)茶插花,倒是一副歲月靜好的佳卷。

是安月白素來向往的那種日子。

光陰溜得倒是極快,安月白幾張紙練罷,手腕微酸,放了墨毫,微微撫腕,卻見那處溫荊已為她沏好了茶。

“乏了?”溫荊悠然開口,瞧她揉著雪腕的樣兒,“茶好了,來試試?”

安月白起身,只覺頸子有些酸痛,卻不敢再當著溫荊的面揉,只得輕晃了下。難得這人這幾日都和風細雨,她不愿再惹他冷諷。

捧了茶盞至唇前,透過茶香氤氳,望見了溫荊如墨的眉眼。她淺嘗一口,唇齒盈香,抬眸對溫荊道:

“這茶好極了,真讓月白不知從何夸起了呢。”

溫荊哼了聲,他自是知這安月白慣會討他喜歡的,她的話信不得。卻見她甚為滿足的神情,也覺著心情不錯。

安月白剛側(cè)過頸將茶放下,卻是微微一愣。原是溫荊將手指摁在了她的頸子,正在替她輕揉按摩。

“方才既是乏了,卻想揉不敢揉,也不嫌憋得慌。”溫荊的話語落在她頭頂,卻讓她著實紅了面頰。

這人仍是一如既往的惡劣,事事洞察,卻又要看她糾結(jié),事后再調(diào)侃笑她。

他的指節(jié)分外分明,指腹按在她頸上力度不重,卻分外舒服,惹得她不由嗯嚀了一聲,又拿帕子掩住了口。

“就這般舒服?”溫荊好笑,卻見安月白紅了耳朵,不由想起那夜茶館歸來。

那夜她也是這般難以自控地溢出聲聲嚶嚀,如小獸般抓著他的衣衫,眼底一片欲望如海。

安月白掩住口時,也不由得想起那夜的溫荊。那夜他撫著她,卻在她耳畔問她可舒服,讓她幾欲灼燒。

二人俱有些出神,溫荊不由得停了動作。安月白先回過神,轉(zhuǎn)過頭時,卻跌進溫荊深沉的眸光。

溫荊意識到她望了過來,便連忙移開了眼,輕咳了聲。

安月白起身卻已將他方才的剎那失神盡覽了去,轉(zhuǎn)到溫荊身前,仰眸喚他:“公公,義父。”

二人離得頗近,能覺出互相的呼吸。

溫荊眉間一蹙,方欲后退一步,卻見安月白拉過了手,不由一愣。

那廂安月白已然抬眸看向他,道:“義父會待月白一直這般好么?”

“說什么傻話。”溫荊有些不適意,她的手分外柔嫩,二人牽手不過片刻,他已微微出了汗。

安月白牽他更緊,抿了下唇,似再鼓了鼓勇氣,更輕地問:“會么?”

溫荊抽了右手來,將她鬢邊的一縷碎發(fā)挽到耳后,他的左手則反客為主,將她的手反握于手心。

此刻,二人掌心俱是不冰了,倒生出絲縷溫意。

安月白見溫荊的右手覆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嘆:

“姑娘還小,辨不出好惡。如今這般日子,便覺著是好。”

“義父說嘛,會不會一直待月白好?”安月白見溫荊并未慍怒,踮腳湊近了他些許。

溫荊卻伸手覆住了她的唇,蹙眉道:“莫要再問。”

安月白雙眸泠然,呼吸淺淺,打在溫荊手背,帶出些酥癢。

他正不知如何回她,卻又覺掌心一癢——

是她在他掌心落了一吻。

鯉裳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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