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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紫宦

第一百三十九章緋色薔薇

安月白了然溫荊脾氣,他方才下話那般生硬,應是又氣又惱,卻終是妥協了。

卻哪是妥協于青藍,分明是妥協于安月白。思及此,安月白前幾十日未見那人的寂然一掃而空。

柳兒忙著為安月白收拾床鋪,洛竹在屋內安排服侍青藍的下人,終婢皆是十分忙碌,倒顯得安月白愈發清閑了起來。

洛竹雖吩咐著小丫頭們,卻不由對那青藍多了幾分思量。這紫宅,除了原先那位,老爺還從未這般讓步于人,這青藍著實有些手段。

安月白不管旁人,兀自提步向對面溫荊那冬床行去。她這一走,聽著洛竹訓話的一個小丫頭不由偷偷看向了那邊,讓洛竹罵道:

“看甚么,既那般好看,你何不跟上去,好看更仔細些?”

那小丫頭被數落,忙低下了頭,面上分外不自然,又聽洛竹繼續道:

“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最忌諱眼瞟八處。那些個言行不端,手腳不凈的,能有幾個得好?今日碧春阿桃之事,還未讓你等長足記性么?!”

洛竹此言一出,在場的小丫鬟皆是人人自危,目視足尖。就連一旁的柳兒都忍不住動作輕了幾分。

這宅子里誰人不知,只一會兒的功夫,那阿桃便被人牙子帶走了,說要賣給南面的一家人作妾;而那碧春則更為不幸,竟被人牙子賣去了京城偏外一青樓,入了賤籍。

“你們都已知曉,旁的我也不多說了。”洛竹道,“柳兒是老丫鬟了,又是青藍姑娘帶來的,便繼續作她的貼身大丫鬟。”

“萍心雖是新來的,卻在木居中盡責作事,獨善其身,便也拔為大丫鬟,她二人一道督管你們,今后你們個人警醒,莫要再生出旁心!”

洛竹說罷,命一干人等收拾,親自去溫荊冬床側請青藍。

“青藍姑娘,您看方才安排可好?”洛竹問,見青藍坐于溫荊的床榻,分外隨意悠閑,半分拘束也無;玉指輕撫溫荊那床帳,向她緩緩點了點頭。

洛竹更覺是這青藍是溫荊新收入房之人,否則如何這般大膽?

那青藍雖點了頭,面上卻無半分在意,仿佛這些雜事一概不足她入心,只是不拆她之臺罷了。

這般天然散漫,心野隨性,總讓洛竹想起那安月白來。但她又望了眼青藍,便覺著自個兒是忙暈了。

那安月白是個能說會道、鋒芒畢露,又那般姿容明艷,如何是眼前這青藍能及?

洛竹在身旁,安月白也不便再久坐于溫荊之床。她起身,將溫荊床榻撫平,又拍拍洛竹之肩,兀自出了門去。

雖是不及,但總有幾分相似的。洛竹心道,興許這便是老爺納她之由。

見著安月白走了出來,柳兒忙跟上她,讓萍心先盯著下人收拾。

安月白胸中暢快,自然步輕如燕,直直進了用餐的正廳。進了內,見溫荊仍黑著面頰,周身冷然,并不愿看她一眼。

不看便不看,并不妨她行禮問安。安月白面向溫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卻久久等不到溫荊一句起身之言。

半揖久了,安月白雙腿微微有些發酸,卻仍力保姿態優雅。知溫荊惱怒,她便垂眸看地,不再看他,免得激得他愈發光火。

她未看他,倒覺出了溫荊落于她身的目光,余光見得溫荊夾菜入口,眸光卻甚為陰冷,定在她身,竟壓得周圍下人俱是心下瑟瑟,幽然開了口:

“姑娘行禮倒佳,卻是并未入過心。想必是前主慷然心慈,許多事上不拘姑娘,致使姑娘半點規矩也無。”

安月白聽著溫荊訓話,將自個兒將溢笑意生生壓下,才不至暴露。卻因著好笑,用勁稍松,不由腿彎一軟,又連忙匆忙站定。

站定后,仍是不看溫荊,垂頭更深。溫荊與周圍下人都以為,她此舉是因著慚愧,默默認錯。

溫荊見那青藍這般,稍消了些氣。那青藍本就是一介啞女,又不是他那伶牙俐齒的阿白,能與他辯個長短。

如今她既一直維持方才行禮之姿,又垂眸聽訓,應是已然長了記性。總不能還強加為難,要她一啞女親自開口認錯?

思及此,溫荊放了筷,卻仍無好氣:“站起身來。”

安月白聞言,起身站好,緩緩抬眸望向溫荊,聽得他道:“你鼻子倒尖,聞著味兒便來了,可此處卻沒你的碗筷。”

桌上菜品甚豐,眼見并非一人之餐,本就是備了兩人用的。但卻只擺了溫荊面前一雙碗筷。

安月白瞧見此景,知是溫荊刻意說與她聽的。那人向來言辭毒辣,嚇她亦是尋常,卻幾時真欺過她?

想罷,安月白便要去自取碗筷。她雙腿已全然麻了,如今邁步頗有些不便。

溫荊見得那青藍如此,終是向著桌旁的下人開了口:“你們都是物件擺設么,還要呆立著站到何時?”

他此言一出,忙有下人去取了碗筷來,小心翼翼放到安月白面前。

碗筷既已送到,安月白便也就安然落了座,卻并未動筷,只是巴巴望著溫荊,似在觀察其有無消氣。

“看雜家作甚,難不成還要雜家來喂么。”溫荊冷道,卻見得那青藍似有笑意,竟立刻拿筷夾菜入碗。

這個青藍,究竟是甚么來頭,竟處處與阿白神似……溫荊微微瞇起了眼。

安月白知溫荊在打量她,卻仍是兀自吃著飯,恍若視而未見般。

溫荊默默觀察著青藍,見她吃得雖快,可用餐禮儀卻是挑不出錯兒來。想來此人在被阿白撿回府里之前,應原非市井粗人。

一人心有考量,另一人卻是裝傻充蒙。安月白不管溫荊在想甚,片刻間已然填飽了肚,停了筷拭唇。

“姑娘既是飽了,便繼續去收拾行裝罷。”溫荊道,“柳兒,送姑娘回去。”

“是。”柳兒垂眸,扶安月白起身。

待到安月白真出了門,溫荊命下人撤了飯菜,又令阿石單獨入室談話。

“去查查這青藍。”溫荊輕聲道,伸手撫上椅把,目光望向門外,“查清王妃是自何處遇著她的,她入將軍府前又身在何處,作著何事。”

“是!”阿石應道,“小的這就去查。”

“嗯。”溫荊舒出口氣,“你自查著,待雜家回宅時,再來回報。”

“是!”阿石道,“小的一定認真辦好!”

溫荊一擺手,示意阿石退下,起身走至屋外,又想起青藍搬入了他的臥房,只覺眉心發酸。

都知這青藍是啞女,卻無人知曉她是何時啞的,在入將軍府前又歷經了甚么。何況和她相處愈久,竟愈覺著她與安月白神似。

甚至今夜用膳時,還有一瞬覺著面前之人就是她。

溫荊想到此,不覺頸后驚出層密密冷汗來。他自是寧愿自己想多,可現下想來,只覺愈想愈怕。

即便那青藍是啞女,卻也是女子。既是女子,又怎會有甘愿與一閹人同室而居的?莫說是平民女子,就是為奴為婢的,誰又能心甘情愿滿心歡喜地入他臥房,還非此不居?

溫荊深呼口氣,仍舊不愿相信心下直覺。既已讓阿石去查了,當下再思也無益。

天色已晚,他邁步向臥房行去。雖已讓阿石去查,但他亦有法子自個兒來試的。

安月白正在溫荊臥房中坐著,拈著手帕,重思今夜飯桌上的種種。她已盡力去裝作青藍,卻不知溫荊究竟能信幾分。

那人想來縝密,今夜又那般盯著她瞧,不知是否瞧出了些甚么來。

可一面有些憂心,又一面真好奇她那義父若真發現了,會作何反應。到底溫荊是心里有她的,她不信那些日日夜夜不足為證。

安月白正想著,卻見溫荊推門而入。門吱呀一聲開了,安月白即刻心下一白,方才想的皆斷了去。

“老爺。”柳兒喚了聲。安月白起身,向著溫荊行了禮,還未起身,便聽溫荊沉聲道:“柳兒,你出去。”

柳兒聞言,心下一驚,望了眼安月白,余光見得溫荊面上若沉雨之云。

“你出去罷。”安月白向柳兒傳意,柳兒方快步向門走去,又聽得溫荊道:“出去帶上門,今晚不必再進來。”

柳兒聞聽此言,瞬然紅了臉,忙退出了屋,又關上了門。

安月白聽著溫荊此言,亦是呼吸一頓,卻見溫荊已然行至她身前。他身淡淡暗香涌動,安月白聞著雖是熟習,卻又沒來由有些羞赧。

這溫荊著實厲害,半句話未說,卻已然讓她快要自亂陣腳。

“這臥房兩張床,卻只有一張冬床。”那人說話間,呼吸灑在安月白頭頂,熱意打得安月白有些心顫,不由抿了唇,卻聽溫荊繼續道:

“要么,姑娘與我一道睡在冬床,要么,讓洛竹重為姑娘尋床鋪。”

安月白聞言,氣血有些上涌,抬眸正跌入溫荊那雙如鷹隼般的眉眼。他眼中不見戲謔之色,卻似是極認真之言,安月白匆忙移開了眼。

溫荊見安月白那刻驚詫,心下稍稍放了心,就見安月白后退了一步,心下稍安,轉身行了幾步。

她怕了,應并非是月白。既不是,溫荊便決意開口喚人來,將這青藍帶走,重選住處。

可溫荊方想罷,卻聽窸窣幾聲,一回頭,那青藍已然解下外袍,正伸手解里衣;并不看他,卻是面色緋紅,恍若春日夜霞。

溫荊一時失神,眼前已映入一瓣雪白肩頭,嗅著了她身上絲絲縷縷的脂粉香氣。

這還未罷,便在此刻,那少女上身已然僅余一肚兜兒。室溫不寒,她如玉肢體卻不由在他注視下微微發抖,似雨后薔薇般透粉清潤。

她一雙水眸望著他,眸光自他腰間上移至面龐。懷抱著衣物,輕咬下唇,似在待他回答。

鯉裳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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