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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紫宦

第一百六十六章執手相逢

安月白送別溫荊后,又忽的心下不安,想暗中跟著溫荊一行出發。

可剛想罷,卻見云觴良靄二人入了院。

“他吩咐我二人于此處照顧您,您要去哪。”

良靄說著,云觴柔柔一笑,關上大門。

安月白無言。

好個溫荊,竟讓青虹這二人都聽他擺布,來此監護她,是真吃準了她的性子。

“你們是門主的人,還是他的人。”安月白哼了聲,卻聽云觴道:

“門主密令,要我青虹眾人護您,切不可讓您陷入各類險境。”

安月白拂袖轉身。這玄競真人孟玄溯,作了十年沈江流,霸道卻勝過了那真主——

為著要她、莫棋仙、古婧靈三人為沈江流引魂,竟這般專制,倒讓派手下“監護”起她來。

他自是為著沈江流,可她也情癡于溫荊呵!

正此時,卻聽得阿慎祖母拄拐搖頭:“月丫頭,不去才好。”

“世間萬物自有其數,干擾過多,徒增孽業。”阿慎祖母道,安月白方緩出口氣。

誠然,與阿慎祖母一處學卜時,她已然明了。方才不過是關心則亂,這才想跟上陪他。

“謝過祖母叮囑,月白曉得了。”安月白謝過阿慎祖母,卻又轉身仰頸,對良靄云觴道:

“一月未切磋,兩位姐姐可愿陪月白練練么。”

良靄與云觴互看一眼,各自出了手。

一時之間,良靄快若無形,輕鴻無聲;云觴柔若無骨,變幻詭譎,二人齊齊向安月白攻來!

可此時已非彼時。

早在離青虹門前,那孟玄溯已然親自帶她修習內功,養氣凈體,如今安月白內力已然爐火純青。

何況那孟玄溯又授了她《冰清訣》,讓她學過《白乙劍譜》,皆為青虹一等秘籍。

《冰清訣》主攻身法,寧心道法主煉心法,二者相輔,事半功倍,更能壓制血瞳察術之反噬。

《白乙劍譜》則僅為女子堪習,招招靈絕,甚考身心。

而今安月白已然學過《冰清訣》,又學過半本《白乙劍譜》。

除此之外,她又未間斷與古婧靈交流蠱術,已然大為不同了。

安月白再開眸時,周遭已然微微盈上白霜。

眸光清冽如凜冬冰雪,凝玉骨寒性于雪蔥指尖。

地上片片桃瓣飛旋繞身,安月白指尖輕夾兩片飛出,鮮唇輕銜一點桃葉。

“太慢了。”良靄優哉道,卻忽覺身后兩臂被一玉手所擒,繼而周身被束而升空。

云觴見狀來助良靄,卻只見那白衣少女身形若鬼魅,順然間向她飛來一片桃花綠葉。

良靄落地時,正見云觴不可控制地改了方向,一腳攻向她腰側。

良靄忙移身,卻見方才那兩片桃花瓣正向她雙眼飛來。

正此時,良靄覺出身后一股氣流掠過,那桃花瓣頓于空中,繼而緩緩落地,搭上了云觴的面容。

“……這桃花,你已然能以物為劍了。”

良靄喘了口氣,覺出身后雙臂一輕,那白衣少女起身。

安月白拉了良靄起身,二人又扶起云觴。

良靄見云觴瞳孔發金,便環臂于胸前,“切磋武功,你使蠱術,不好罷?”

“非蠱。”安月白打了個響指,“是以寧心道法為輔,上通血瞳幻術罷了。”

血瞳察術,不過是翟青血瞳術的一種,師父還并未授她幻術。

可在習過寧心道法后,安月白又總結了蠱毒二道,忽的通了幻術之法。

云觴兀的回過神,望著安月白笑道:

“夫人天資更甚翟青,這幻術著實厲害。下次再比,可只能斗柔術了,否則便是欺負呢。”

方才那一片桃花葉,落入云觴眼里,卻化成萬葉颶風,裹得她動彈不得。

若非青虹人人都習過固魂定心術,只怕即使解了術,也得緩上幾日才回神。

安月白一笑,“拿二位姐姐試了新修的武功,望二位莫怪。”

話音未落,良靄已然又試了她速度。云觴以輕功退至旁側,靜觀二人。

起初,是能見著良靄一身碧衣,安月白一身雪裙。

可后來,二人愈來愈快,看不清二人身形,只見桃花飛舞,塵葉旋動。

待到二人停下時,正見安月白坐于桃花枝上,對樹下良靄道:

“我學過冰清訣,再與二位姐姐練習時,本就占了便宜。”

那月白說話如常,雪面未緋,好似靜坐一天般輕然。良靄悶哼一聲:

“我是讓著你,否則你道我青虹無痕是白來。”

“自然是了。”安月白跳下樹,一面對云觴道:

“云觴姐姐多緩緩,之后我們再練。”

云觴點頭,良靄向著云觴走去,聽阿慎祖母對安月白道:

“月丫頭,活動罷筋骨了,就繼續來學占罷。”

安月白應了聲,扶阿慎祖母進了屋。

云觴與良靄二人相視一笑,心道門主留她,定然是因著她的資質。

又過了五日,安月白忽的接到了柳兒的傳意:

“姑娘,翟義士出關了!現下已和翟徽公子會面了!”

安月白心下一喜,卻又問:“那青虹沁羽鍥樘等人放棄追殺了罷?”

“是,是呢!”柳兒傳意時太過激動:

“他們還為翟義士帶來了換洗的衣物,翟義士發須都老長了呢,剛凈過面!”

“噗。”安月白料想到師父的樣子,亦不由心中大松,莞爾一笑。

“青虹的人帶來了門主的信,翟義士看罷了后,對他兄長說,今后青虹不再會對他不利了,讓翟徽公子安心。”

柳兒回想著,又傳意:

“可翟徽公子聽罷,卻是重重擂了翟義士一拳呢!繼而又濕了眼,兄弟倆單獨說了好久的話,才算是說開了。”

翟徽性子謹慎穩重,翟青卻狂放不羈。

翟徽身為兄長,自然少不得為這個弟弟掛心,此舉也是正常的。

“說開了便好。”安月白寬慰許多,繼而又想起師姐,忙傳意問道:

“師父他……可知師姐失蹤還未尋得么。”

柳兒傳意道:“我正要與姑娘說此事。”

“原本是不知的,可今晚翟義士又問了翟徽公子,公子也就如實說了,說正朝與青虹都幫著尋找棋仙姑娘,可還未找到人。”

“翟義士一聽,便要即刻動身回朝見圣上。翟徽公子聽了也未阻攔,只說讓翟義士回朝,他要繼續在西戎辦事。”

柳兒繼續傳意:

“青虹沁羽鍥樘等人也回青虹門復命去了,翟義士說罷后連一刻也未等,今夜便動身啟程了。”

安月白知翟青的脾氣,聽聞此事并不意外。

師姐是師父的軟肋,是師父的命關,他如何能等到明早啟程?

是關心則亂,才與兄長說開后即刻便動身;是不能再等,方未來及馭銀雪蟻來給她傳信。

“柳兒,那你……”安月白傳意,“翟徽公子如何安排你?”

“姑娘,翟徽公子深謝姑娘恩情,預計明日便帶奴婢返回碉樓。”柳兒傳意道,“姑娘不必擔心奴婢。”

安月白安撫過柳兒,二人傳意罷,竟是一絲睡意也無了。

不知此刻那人可還安好?他執意不帶她,阿慎祖母與她也早已算到如此,可又如何能不憂心?

既是無眠,安月白索性起來繼續為溫荊調藥。

阿慎祖母今日說,只要溫荊能安然歸來,便會與她一道親自調藥,供他復身。

可就是此句,才讓安月白心下不安。

安然歸來,竟成了一道條件,莫非此次那人離村,竟是道大劫……

思及此,竟一失神,藥草劃破了指尖,守身蠱皇即刻飛至指尖處為她止血愈痕。

指尖極快結了痂,可她心下卻愈發沉了起來。

為溫荊調配罷藥,已然快要黎明,才頭痛中有了絲縷睡意,上床瞇了會子。

安月白歇得不好,第二日去阿慎祖母處時,難免有些困乏。心中有事,做事時也不似先前利落。

這般過了兩日,阿慎祖母終是長長一嘆,對她道:

“月丫頭,你先放下手里的活計。”

安月白乖順應下,打起精神去阿慎祖母身旁,“祖母。”

“你太年少,藏不住心事。”阿慎祖母道:

“你若真為著他,才應信他能闖過此關,不該自損身心。”

安月白默然,被阿慎祖母擁入懷中,聽祖母一嘆,道:

“你呵。”

阿慎祖母拍著安月白的肩,似無奈般道:

“我看若不帶你去見他,你是要失了魂咯。”

見他?安月白忙起身,望著祖母:“祖母,真的?我能去見他么?”

阿慎祖母站起身,忽的有些嚴肅:“不單是你,我們全村之人,都該去見見他。”

“若他選對,那是更好;若是踏錯……但愿不會罷。”

阿慎祖母說罷,被安月白環抱上身,聽得少女道:

“祖母,他不會的。”

阿慎祖母拍拍安月白,又讓良靄云觴叫來村長,說要說件大事。

商議一日后,村長便下了令,選了桃淵村半數成年男女同行。

村人帶上安月白與云觴良靄,去往秘區旁的安全地帶駐扎,一同尋溫荊。

云觴良靄跟著安月白,心道若是安月白留在安全地帶,她們便不多管。

若她執意要單獨去尋溫荊,她們二人就算用盡法子也要留下她。

前幾日練習時,她們自然雖使出了七分實力,卻未露底牌。能入青虹者,自然絕非凡品。

一路上,安月白分外沉默。

尋常她于阿慎祖母處治病醫人,為此行大半人看過診,說過話。

其中有不少,還是平日的好大哥,好大姐。

平日里,他們都喚她醫仙姑娘,誰見了她都要打個招呼,聊上幾句。

可此行時,大家看向她的眼神各異。

她抬頭時,望見幾名村人眼中似有防備,又暗下聽到村人間交流。

此秘區,桃淵村想來不許村人進入。

可村規約束得住大人,卻防不住孩子。

有些村人子女入了秘地,皆是有來無回,紛紛失蹤。

有些外界之人,覬覦傳聞中的西戎秘寶,更是使盡手腕入村,再來此處挖寶。

村長帶著村人來此處尋溫荊,村人們難免疑心溫荊安月白此行目的。

村人中,有不少是阿慎祖母看過,愿意讓他們留下的。

阿慎祖母雖盲,看人卻準,她要留之人從未給村中帶來災禍。

可此次不同,若那溫庭真是來此地挖寶……村人心中有些復雜,卻都無言行路。

安月白見著村人行為,心下雖有些黯然,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她別無所求,只求那人平安!

到了安全地帶,諸人扎好營后,安月白便馭蠱去尋溫荊蹤跡。

興許是此處地理特殊,竟探察不真切。

第二日里,終于探出些溫荊的氣息,安月白不免大喜。

她剛想出帳去尋,卻見村長走來,一面對她道:

“青藍姑娘,我知你丈夫未歸,心下擔憂。可我們既與你同來,便不會放你一人去尋他。”

村長話音剛落,幾個村人道:

“你就在這兒等著罷!若溫庭并無惡意,桃淵秘地自會放他歸來!”

安月白還未來得及開口,又見云觴、良靄二人道:

“夫人,為著您的安危,還是在此地等候為好。”

“……”安月白蹙眉,“你們都怕,我不怕。”

“他是我的夫婿,我要他平安歸來。”安月白不住戰栗,一面卻道:

“他若真有罪,我愿以己身償還。”

話音剛落,眾人忽覺一陣冬風吹過。

分明要入夏,哪里來的冬風?眾人不覺緊了緊衣服。

安月白卻召回了蠱皇,覺察出了陽雪的氣息。

正是正午,秘地中卻下起了暴雪。

凜風起,眾人看不清雪中之景,紛紛遮擋雙眼。

兀的,風弱了下去,眾人才定睛去看,見一眾人自秘地緩緩走出。

為首的是兩位男子,一人渾身冰雪,麾下卻護著一人。

一人肩頭上坐著一女童,他二人身后跟著幾十名男子。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安月白已如離宮之箭,飛至那為首男子身前!

她未來得及與孟玄溯打招呼,已然撲入那人懷中。

溫荊忙扶上她,兩人才堪堪維持住平衡。

溫荊麾下護著的幼童鉆出,向著村人的方向跑去。

他這一跑,七八名少年兒童跟于他身后,也向著前方跑去——

他們都是此次救出的,桃淵村人的子女。

“你……你再來幾回,我便再不聽你的了……”

安月白抬頭,嗔中帶淚,清淚劃過臉頰結了冰,卻是再不愿放開溫荊。

那人也不再推開她,只是解了大麾披于她身,一面道:

“不了,再沒下回了。”

溫荊音色有些顫抖,聽得安月白心下翻涌:

“……莫說再來幾回,此次能再見你,已是此生福澤。”

安月白聞言,正欲開口,卻聽身后孟玄溯一清咳,瞬然紅了臉,埋入溫荊懷中再不言語。

“陽雪,收了雪去罷。”孟玄溯道,安月白放開了溫荊,對孟玄溯行了一禮,卻仍面上發熱。

溫荊帶著安月白,與孟玄溯陽雪四人行于前方,身披日光,身后跟著數十位暗衛軍。

眾人眼前,是秘地帶回的孩童少年皆回了村人的懷抱。

風雪一褪,天色煥然一新;此刻重逢,人間大幸如此。

安月白抬手拭淚,放下手腕時,卻被溫荊牽上了手。

穿過風雪,他的手背手指有些冰冷,手心卻是溫熱的,觸感愈發分明。

她側目看他,卻見那人正遮掩,目光定定看向前方。

雖是如此,他那眼角卻與她無異,已然控制不住地泛起微紅。

鯉裳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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