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荊進了門,安月白坐于他旁側,聽他與翟師公相談,并不言語。
翟青莫棋仙亦無話,三人默默用菜,亦算規矩。
翟濟明與溫荊談得倒也投契,又不由嗔怪翟青不若溫荊穩重周到。
翟青只得屏息安坐,直到其父吩咐他去取賠罪之禮,方如獲大赦。
待到取來,安月白才見師公送的是些珍奇藥材,有些還可為溫荊調體,不由心喜。
溫荊窺見身側少女神色,知她興許堪用,便也就留下了那“禮”。
待到翟家三人離紫宅時,天色已晚。三人才剛出了宅門,安月白就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
下人闔了門,溫荊一轉身,正見她笑意盈目,亦不由揚了唇角,逗她道:“就這般可樂?”
安月白聽他這般問,微微忍下笑意,又礙于藍煙啞女身份,不便立即答話,只得水眸看過溫荊,示意他回房再說。
溫荊跟上少女,行至廊中,又對黎棠二人道:
“讓他們都下去,除了柳兒來服侍洗漱,旁人不許在此閑逛?!?/p>
“是!”小黎小棠應罷,亦退了下去。
溫荊與安月白進了臥房,安月白闔上門欲向溫荊開口,卻忽的腰間岔了口氣兒,正是酸困異常,黛眉微蹙。
“嘶……”安月白倒吸口氣,“義父,義父。”
溫荊見她這般,猜著了她是怎的,上前扶安月白坐于椅上,一面嗔道:“笑得盡了興,如今岔著氣了罷。”
“嗯……”安月白粉面微紅,溫荊垂眸按上她腰上岔氣處,激得她眼角溢淚,“您輕些,啊……”
她此般顫音自是因著酸痛,抬眼望向他時卻是面紅愈深,直生出些旖旎。
聽得溫荊不覺有些耳熱,卻仍耐著性子為她揉腰。安月白側過身攬上他肩,任是咬上鮮唇亦封不住零碎的呻吟。
“您別按了,我……”安月白泫然,“我一人兒呆會就……??!”
她本是不抱希望能當即舒緩,卻隨著那一聲嬌吟,那口岔氣忽的散了去,不由松了口氣,靠上那人之肩。
“嘖,真可惜了?!睖厍G伸手,揭下安月白那半張假面,一面故作嘆惋道:
“方才姑娘叫得那般悅耳,可惜未能再多聽幾聲?!?/p>
聞言,安月白索性就勢躺入溫荊腿面,一雙水眸盈盈望他:“只想聽聽么……”
溫荊之手撫于她耳側,卻被她側頸張口吻上指腹,聽她閑閑道:“您應了我,說救回門主后,我們怎么來著?”
安月白說罷,雙頰愈紅,微張貝齒,舌尖掃過他手指紋路,回望他時難掩那酥骨的慵懶風情。
她枕于那人腿面,自然覺出他小腹漸繃,可今日卻又有些不同。
未待安月白想明,卻兀的覺出面旁那熱意,不由轉身去望,登時紅透了面兒,一時失言:“您,我……”
溫荊別過臉去,臊得耳根發紅,輕斥她道:
“你我甚么……姑娘與阿慎祖母決意如此,這身子……姑娘自是知曉的?!?/p>
他音低卻說得甚快,只覺面上燥熱入了心底。安月白為他復根,如今已生了兩藕,又生出了藕桿之芯。
她乍歸來,自然不曉,仍如以往般撩撥他??伤@廂起念動欲,自然就生了反應……
“莫看了……起來罷?!睖厍G低語,怕安月白嫌此未成之物,便欲伸手拉她起身,卻見少女環上他腰:
“起來做甚么?這是喜事,我……我心里歡喜的?!痹捴辆淠?,卻不禁有些哽咽。
旁人不曉溫荊,她卻是曉得的,因而由衷為那人欣喜。安月白伸手沾了淚,撐了手臂起身,擁上他:“真好?!?/p>
溫荊撫著安月白的發,鼻尖亦不由得發了酸,口中卻喃喃道:“傻姑娘?!?/p>
甚么真好,能遇著她,才是他的福分。溫荊心道,卻又扯得心底有些微痛,對她道:
“姑娘方才說的那話……就待到這身子全好了,再作數罷?!?/p>
安月白聞言,微撤開了些身子,望向溫荊的眉眼,不住點頭:
“好,都好……等到那時,您可要娶我呢,我們洞房花燭,可好?”
溫荊聞言稍怔。即便他身全,卻亦是宦官,如何能有此幸娶她?他還未開口,卻見少女垂眸牽上他手,一面嬌柔道:
“并非在現世,是在月白的蠱皇幻術中。那夜您曾見過的……”
溫荊了然,卻心下愈發苦澀,“好、好,到了那時,我們……洞房花燭。”
到底是他無用,即便修全了這副身子,卻無法予她一場現世婚姻。
她為他逃婚,別離親眷,隱姓埋名跟了他,可他二人卻只得在幻境中成婚。
見溫荊應允,安月白方露了笑靨,下刻卻被他環住噬上唇瓣。溫荊腔中甜苦兼溢,她回應地卻愈發動情。
一吻間隙,溫荊低語:“阿白,苦了你了?!?/p>
安月白聞言,雙臂環上他肩:
“您在,我在,如何是苦?月白只求上天有德,惟愿這般日子長長久久呢?!?/p>
聽她此言,溫荊笑著點了頭,心下稍慰,卻仍覺對她不住。安月白俏皮道:
“何況您若真覺苦了我,便在洞房前,予月白些甜頭么……”
她話間,抬眸望見那人眼底熱意。溫荊眼底一暗,終扯過被蓋于二人之身,將那無盡情海熱浪盡掩其中。
于極樂時,窗外淋淋漓漓下起了雨,遮去了屋內靡音。
事畢時,安月白本已起不來身,只想就這般與那人睡去,卻仍被那人擁著起了身換衣沐浴。
傳意柳兒去換過了床單被褥,水汽中才不由紅了臉。天色尚早,晝寢就已是不合規矩,更遑論二人方才所為之事。
她自然不理這些,可那人本是最守規矩的,如今亦陪她胡作非為了起來。
又過幾日,溫荊歸宅時同她說,皇上得知翟濟明入京,宣翟濟明與翟青莫棋仙進宮面圣。
“皇上命翟青接任林輕鴻國師之位,棋仙姑娘任正朝祭司,又當場為二人賜了婚?!睖厍G道:
“已看過了黃歷,約莫下月完婚,到時翟徽公子亦能趕上其弟大喜?!?/p>
安月白點頭,此為她與溫荊意料之中。師父師姐羈絆深刻,如此亦算不負了。
昨日她與溫荊俱已看出,翟濟明對莫棋仙態度有些微妙。
現圣上為他幼子賜婚,未給他時日思索,不得不允了那對有情人。
再者說,知子莫若父。這世上,翟青護著莫棋仙十幾載,為她幾次不顧性命。
縱是逼著幼子娶了旁的女子為妻,定然亦是心中無家主兒,還不如成全了他與莫棋仙。
“雜家與姑娘西戎曾護翟青,對他二人有恩;又有棋仙姑娘強闖紫宅之事,皇上開恩,許我二人參與他二人婚宴。”溫荊道,安月白聽得眉眼輕展,“好?!?/p>
這般過了五六日,翟徽亦歸了京。
他自西戎出發時,還一心擔憂翟青生死,唯恐那問斬的真是小弟。
待到行至半路,才知曉翟青安然,老父與小妹妹夫已動身前往京城,方恢復了尋常速度。
入京前幾日,翟徽又接著了小弟的信。信上說,圣上為他與莫棋仙賜了婚,長兄返京正好趕上婚宴。
又說,他現于宮中繼任國師,得林輕鴻、阿慎高人授業,老父與小妹、妹夫一道,暫住于京城舊宅。
翟徽進京后,便先回了舊宅,見過了父親翟濟明,又見了小妹翟偕薇及其夫。
翟濟明才吩咐偕薇照看廚房,好為長子接風洗塵,忽聽宅門外有人叩門,便叫人去開。
這一開門,卻見門外進來一高挑女子。那女子雖著正朝女裝,五官卻甚為立體。
雙眉清麗,棕瞳長睫,一點紅唇鮮勝血;膚色淺黃,身姿窈窕,英氣靈秀外慧中。
那女子就這般進了翟家,她身后的婢女關上了門。翟徽望著她驚愕至失語,半晌才開口:
“……卓、卓荔公主,您怎會在正朝?!?/p>
“怎會不在呢?”卓荔跳至翟徽面前,笑容明艷,露出虎牙:“我說過要跟著你去天涯海角嘛!”
翟濟明見二人這般反應,又想起他翟徽自西戎而來,又喚那女子公主,才對上那女子身份——
西戎王長女,好騎射,通武藝;善歌舞,好美酒。
那西戎長公主年二十二,頗受西戎王喜愛,想必就是面前此女了。
“咳?!钡詽鬏p咳一聲,對翟徽道:“愣著作甚,還不快迎公主進去?!?/p>
此言點醒了翟徽,他忙迎了卓荔進房,卻難掩膛間稍快的心跳。
翟濟明一面向房中而去,一面心下好笑。他兩子一女,小女早已許出閣,倒是翟徽、翟青兩子遲遲未婚。
現下圣上已為幼子翟青賜婚,便只剩了長子翟徽。
翟徽自少年時便走南闖北,卻無心男女之事。翟濟明本欲在他此番歸來時,為他留意一樁婚事??扇缃窨磥?,卻是不必操心了——
那西戎的長公主既跟著長子歸了朝,定然已對徽兒有了情。再看方才她看徽兒的眸光,一切已不言自明。
吃罷飯,翟濟明令人收拾一間房供卓荔公主居住。又與翟徽道,他離宮前已知會翟青,定下過幾日舉辦家宴,到時一家團聚。
“你弟弟與那棋仙,險些于紫宅闖下大禍。”翟濟明道,“幸而那宅中有他那小徒兒青藍,哎!”
翟徽聽父親說青藍,便開口道:“西戎時,若無掌印與青藍姑娘,我一人是絕計護不住小弟的?!?/p>
翟濟明愈聽愈覺著那青藍好,又知溫荊那般助他翟家,便道:“到時家宴,亦請掌印大人與那青藍姑娘作客?!?/p>
“父親說的是?!钡曰盏?,“那明日我便差人去紫宅問話?!?/p>
“那青藍姑娘,我總瞧著有些面熟。”翟濟明開了口,“興許是看她順眼罷,說不太清,有些像一人?!?/p>
翟徽聞言,猜月白姑娘是以假面見了父親,因而父親不知她面熟在何處。
“像誰呢……”翟濟明喃喃。
翟徽心道,那月白姑娘自是像一人的。她是昌銳將軍的幼女,烈淵將軍的親妹,又是昭貴妃娘娘的堂妹。
父親與古老將軍如此厚誼,可萬萬不能讓他知曉青藍便是古玥歡,須盡快岔開話頭才是。
他想罷,開口道:“父親,您與她俱是毒醫,醫者仁心,心善則面善,瞧去自然是像的?!?/p>
翟濟明沉吟一聲,算是默認了此說法。長子沉穩,做事周全靠譜,雖不善言辭,他的言語卻比阿青可信許多。
“應是如此罷。”翟濟明一嘆,未察一旁的翟徽悄然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