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重耳便遇著了姜齊,姜齊正從樓上下來,重耳要上去。兩人便就這么停在了樓梯中間。
荊離去吩咐店家燒些熱水了。
舒爾在柜臺結賬。
重耳道:“在下有個問題想請教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否?”
姜齊詫異,隨即便頷首道:“公子有事可以到下面講,此處恐妨礙于人。”
重耳這才反應過來,忙點頭道:“是是是。”邊說邊轉身下去了。
姜齊隨后下來,立于門邊,看著重耳,等他開口。
重耳道:“姑娘可是齊國人?”
姜齊但笑不語。
重耳想了想,這么問可能冒昧了些,便自己也略過不提,再道:“方才在茶樓上見姑娘從衛錦綢緞莊買了布匹,不知道姑娘為何特地到這里來?那布匹有何妙處?”
姜齊定定看著他,道:“公子既然好奇,為何不直接去綢緞莊問店家,不是更清楚和理嗎?”
重耳想這姑娘不好說話,道:“方才沒想著這事,只在離開了茶樓時才聽聞衛國郡主大婚,而新郎乃是我的舊友,想著送什么東西才好,回到客棧巧遇姑娘,便趁機一問。”
姜齊略略思索,道:“是蘭金帛,我母親……這種布帛四年才產一次。”
重耳喃喃念了一遍:“蘭金帛。”
姜齊又道:“這種帛布雖然難得,價格卻不高,尋常人家稍微有點存余也能買到,不特意等的話是買不到了。”
重耳還是想知道這帛究竟有什么好處,道:“那它是穿著冬暖夏涼呢?還是?”
姜齊微微抿嘴笑,道:“它并不是什么名貴布料,只因它是用當地一種蘭金草染的,我母親易過敏,只有穿這種帛布制成的衣服不會,所以我特意來等。”
重耳這回明白了,它不是什么貴重物品。
舒爾過來了,姜齊向重耳揖了揖身子。
重耳道:“多謝姑娘,祝姑娘一路平安。”
舒爾回頭瞧了瞧見姜齊沒有回答的意思,便走了。
荊離過來了,看重耳蔫蔫的站在門邊,道:“公子,你怎么垂頭喪氣的樣子?”
重耳不語,轉身上樓去了。
荊離跟著要上去,重耳聽到他的腳步聲踏得樓梯嗒嗒作響,便停下,道:“你不要上來了,去打聽打聽,哪里有賣上好的弓。”
荊離“啊?”了一聲,冷不丁的牙又疼起來了。他“嘶嘶”的捂住左邊臉。
重耳又重新起步,道:“還有,找個醫館治治你那牙,沒治好就不要回來了。”
荊離幽怨的瞧著重耳的背影道:“是。”便飛快的跑出門了,這一跑不要緊,可是冷風灌入口中,吹得牙生疼,荊離眼淚都快出來了。
實在疼得厲害了,他便停下來,方才吃的那碗粥恢復的一點力氣,這便跑沒了。
他看了看周圍,淳府門前有兩座石獅子,他便選了右邊那只,蹲在石獅子旁邊,這邊不背陰,能見著太陽,至少不會渾身發冷。
淳畫兒背著藥簍回家來,見了荊離,倒吃了一驚,以為這人受傷了。
等她過來一問,才知道是牙疼,她長吁一口氣。
荊離有些戒備,看她放下藥簍,在里面一堆綠綠的草里面翻找著。
荊離道:“你想干嘛?”話說完,一道口水便流出來滴到地上,地上已經濕了一片,這讓荊離好不尷尬。
淳畫兒不笑他,道:“我找藥啊。”
荊離拼命咽了咽口水,道:“你是大夫?”
淳畫兒把腰間掛著的腰牌給他看,道:“醫官。你可以叫我淳醫人。”
荊離睜大了眼睛,道:“哪有你這樣的醫官。”
淳畫兒笑笑,找到了一株鹽酸草,將它放在掌心揉碎了。
荊離把腰牌還給她,道:“你們衛國的醫官還得自己出來采藥。”
淳畫兒道:“采藥是醫者本職,和治病救人一樣。”
才不過說了幾句話,牙又疼了,荊離開始哼哼唧唧。
淳畫兒道:“張口。”
荊離死命捂住嘴,搖頭晃腦不肯聽她的話。
淳畫兒不疾不徐道:“再不上藥,你這臉絕對會腫得不成樣子,再影響到耳朵就不好了。”
荊離放開手,道:“你告訴我怎么做,我自己來。”
淳畫兒把揉碎的一團藥放到他手心,道:“把這個放到疼的那顆牙上,用力咬著,嘴巴不要合上,用牙齒咬著就行,這個過程會產生許多口水,不要吞咽,讓它滴出來,過會兒不疼的話就可以拿掉了,不過,一開始咬下去的時候會非常痛,你得忍住。”
荊離眉頭跳了跳,還是照做了。
在即將咬合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不是怕痛,而是他都不忍心看自己流口水的樣子。
刺痛的感覺直擊頭部,荊離想著這輩子絕對不要有第二次了。
淳畫兒靜靜的靠著淳府石獅子的底座等著。
果然,荊離忍著忍著,痛意漸漸過去了。他睜開眼睛,道:“你這法子可能治本?”
淳畫兒道:“吐掉再說話。”
荊離扭頭將藥團子吐了。
淳畫兒彎身把藥簍子背起來,道:“一時作用,難保下次不疼。”
荊離好近站起來,道:“那淳醫人可有治本的法子。”
淳畫兒回頭,嘻嘻一笑,道:“有。”
荊離一聽喜上眉梢。
淳畫兒卻道:“找個人打一架,讓他把你那顆壞的牙齒打掉,便再也不用擔心它會疼了。”
荊離的一滯,覺得她說的好像有道理。
看他那樣,多半要信以為真了,淳畫兒道:“公子自己決定,我建議還是找家醫館拔牙好。”
荊離便明白了,朝她行禮。
淳畫兒笑了笑便進去了。
耽誤了這一段時間,荊離趕緊去找弓了。
淳畫兒回到她以前住的院子,這里已經是淳音兒的練箭場。
“畫兒回來了。”
淳音兒放完一箭,看淳畫兒站在回廊下看著,便將弓拋給家奴,自己提著裙子過來。
“姐姐。”淳畫兒不甚歡喜,也不生氣,淡淡的喚了一句。
“父親說你升了醫官,我還想著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淳畫兒還是用她淡淡的語氣道:“不用了,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醫人,無需大肆鋪張。”
淳音兒不過和她說了兩句,便道:“那好吧,那你自己看,我去練箭了。”
淳畫兒看她歡歡喜喜的,倒也不說什么,自己就是回來看看,這就走了。頓了頓,她便真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