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右,誒,往右點,哎呀,你下來!”聶風指點著府里的家奴張燈結彩,家奴掛的那紅綢布怎么他都不入眼,便讓家奴下來,自己爬上梯子。
“阿風,你怎么上去了?”聶云從房中出來,見到聶風一腳踩在梯子上,一腳懸空出去,用手去夠那歪了的紅綢布。
“姐姐,我看他們老也掛不好。”聶風說著便夠到了,將那布拉正了,他便從梯子上一躍而下。
聶云笑他,道:“我看你比我還緊張。”
聶云叉著腰回頭瞧著那些紅綢布,道:“那可不,爹爹來信說了,邊境不宜離人,家中一應要我盡力,我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姐姐。”
聶云頗高興的看著他,道:“這下可有王爺樣了!”
聶風嘴角不動聲色的翹著,天氣好晴朗,風也和煦,紅綢布輕輕揚揚的飄著,煞是好看。
家奴來報,道:“郡主,外面有客來訪。”
二人互相對視,聶風道:“出去看看。”
廳堂中站著一人,背對著聶風和聶云,兩人見那是一名女子,披著白斗篷。
“請問姑娘是?”聶云和聶風對視一眼道。
那人聽了聲音,便轉了過來,取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張久違的笑臉,聽她道:“云兒,恭喜啊。”
聶云驚呆了,沒想到顏純意會在這時候回來。
她結結巴巴道:“純姐姐,你……怎么……哎,快坐,快坐,阿風,讓人上茶。”聶云有意將聶風支走。
顏純意也不客氣,讓她坐她便坐了,并將系在脖頸處的斗篷帶子解了,褪下來疊好放在手邊。
等到聶風不明就里的出去了,聶云才道:“純姐姐回來……我大哥……可知道?”
顏純意笑著搖了搖頭。
聶云又道:“需不需要我請他過來?”
顏純意再次搖了搖頭。
聶云有些郁悶,來了想做什么倒是直說呀!
顏純意似乎有自己的打算,端了茶喝著,也不急。
聶云不由也裝模作樣的端起茶來喝著,便用余光打量著。
多年不見,顏純意是越來越好看了,不像當年一身清冷,現在的她卻能讓人眼前一亮,不怪方才聶云驚呆了,一方面是故人歸來,一方面是美人并未遲暮,反而更美了。
這也應該是聶風扭扭捏捏不肯出去的原因,十幾歲的少年哪里見過此等美人。
要說這顏純意,那只能用聶爭的心上人這個形容了,聶云還真想不出什么別的解釋來。
只是她不是已經選擇留在晉國了嗎?為何還要回來?還是在自己即將大婚的關頭,真令人多心。
聶云自己一盞茶沒喝幾口,顏純意卻是真真切切把一杯茶全喝了。
見她終于舍得放下茶杯,聶云也趕緊放下自己手里的,故意道:“純姐姐這次回來,真的只是給我道喜的?”
顏純意朝她笑了一下,道:“云兒不必試探,我回來定然有別的事,自然也為了給你道喜。”
聶云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什么事?”
說完她才發覺這么問太直接了,有點懊惱。
顏純意倒是不在乎,道:“與你無關,你盡可安心成親。”
聶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口扯道:“純姐姐回來住哪?客棧嗎?”
顏純意卻正了正語氣,道:“我打算住將軍府。”
此話一出,聶云著實愣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神智道:“純姐姐不是說大哥不知道你回來嗎?”
顏純意不再笑了,面上反而嚴肅,道:“是不知道,不過我住進去了他就知道了。”
聶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小心翼翼道:“大哥他……要不我還是先讓人給他知會一聲,他也好安排一下。”
顏純意無所謂,道:“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他歡不歡迎我了。”
聶云干巴巴笑了幾下,召了家奴去傳話。
將軍府,聶爭正和聶風商量大婚事宜,家奴來報時,聶爭本不以為意,聽了名字后,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作何反應,手里拿著的筆吸飽了墨也未察覺便這么舉著,濃黑的墨水滴到了禮帛上,將那白布帛染了一片黑。
聶風直叫:“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聶爭這才回神,向那名家奴道:“純……顏姑娘愿意的話,便請她過來吧,我馬上派人收拾屋子。”
聶風忍不住問:“大哥,這位顏姑娘是什么人?”
聶爭怔怔的,道:“一位故人。”
說完,他的手便觸到了什么涼涼的東西,挪開自己的手一看,是那兩截斷竹簡,他的心里又是一陣復雜。
聶爭把那帛拿起來,對聶風道:“這帛再換一面吧,染黑了。”
聶風無話,拿了帛出去了。
聶爭重新在桌案前坐下來,拿起兩截竹簡摩挲著,末了,將它們收進懷里才起身吩咐家奴。
顏純意過來時,聶爭便等在南屋院子里。
顏純意走近了些,才揖身行禮,道:“聶將軍。”
聶爭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多禮。
顏純意打量著他,道:“將軍一點也不驚訝,死人還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聶爭道:“你沒死。”
顏純意笑了,笑著笑著便哭了,道:“死了,從將軍離開的時候就死了,到現在也沒活過來,在你面前的是死過一回的人。”
聶爭不語。
顏純意繼續道:“這么多年了,將軍對我難道無話可說嗎?”
聶爭道:“無事就好。”
顏純意隨意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道:“晉國,晉國要我回來想辦法同你結親,成為你的夫人,你怎么想?”
她突然這么說,聶爭一時沒法接,便又沉默了,只是定定看著她,試圖看清此話真假。
顏純意也不說話了,邊哭邊看著他。
聶爭心里嘆了嘆氣,道:“車馬勞頓,你先好好休息。”說完轉身便走,顏純意上前拉住了他的束發的帶子。
聶爭腳步隨之一頓,回頭看她。
顏純意道:“聶哥哥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聶爭不答。
僵持不下,顏純意等不到他的話,便用力一扯,將那帶子扯下來了,聶爭散了發,不再逗留,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