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枚石子激起千層浪,當廷論罪反復拉扯十天之后終于是定下了罪名,沈椎被判處罷官遣回原籍,還加上一條子孫三代不得入朝為官的處罰。但是誰人都知道,這條處罰對沈椎來說是無效的,因為沈椎的獨子沈如蘭早在前年就已經故去。正因為如此,白振幾人才會用沈椎的兒子來搞出些莫須有的罪名。
而在這十天的拉扯中,一直稱病的徐嵩最后被逼得讓人抬上了朝堂,他就這樣帶病支支吾吾的認同了對沈椎的處置,幾乎是沒有多發一言。這不單單讓朝野清流們不解,更是讓不少徐黨官員疑惑。而此事之后,徐嵩更是請旨養病,上奏將內閣之事托付給了內閣次輔高廷燁。
這讓很多人疑心是不是徐嵩真病了,真病的不行了!
且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徐嵩府邸更是開始大門緊閉,府里府外的人都減少了走動,就連平日里同徐嵩走的最近的高廷燁,也是被徐嵩拒之門外。至此徐嵩到底是個什么狀況,很難再有人探聽的到,市井百姓風傳徐嵩是中風了,也有人說徐嵩是得了不治之癥,各種傳聞并起之下,徐黨也是偃旗息鼓,一絲一毫的氣焰都沒有再展露。
若非是徐嵩一黨還在占據著高位,恐怕不少人都會認為徐黨已經垮了,可是真正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徐嵩這一招真是其獨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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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白昂駒來說,當廷論罪的塵埃落定,多少讓他感到欣喜,這么個結果也是他所期望的。只不過他也發現他的麻煩事多了些,因為在此之后不少大臣的兒子都趕來結交他,這讓他不勝其煩!
其實這些大臣的兒子來結交他,多半是奉父命行事,因為從那日當廷論罪開始,白振在群臣心中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到了與徐嵩一般的高度。這對于一向明哲保身、低調行事慣了的白振來說,也是一件不小的煩心事,所以在沈椎問罪之后的第三天,他便是委婉的表示閉門謝客。
白振的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你們這些大臣要玩去找龍觀山這群清流玩,侯爵們是不會同他們玩到一塊去。
白振那邊沒了路子,這些大臣便是打主意打到了白昂駒身上,白昂駒每日去嵐風樓,必定會有人在席間跑來結交一番,順便還搶著為他結賬,這讓白昂駒和宋弈仙他們都厭煩不已。畢竟這些人的爹,可都不是什么清流臣子,就是一群騎墻派。
為了躲避他們,白昂駒也就減少了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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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說你每天扎馬步都要扎半個時辰,你怎么就不練騎射呢?”一天天閑來無事,白昂駒一大早便跑去叨擾他哥,“這個騎射總比打拳和馬步練的有用吧?”
正在扎馬步的白曜臣目不斜視,似乎連話都不想回。
白昂駒躺在躺椅上搖了搖頭,隨手端起旁邊的茶杯道:“哥,也不是做弟弟的我看不上這些拳腳功夫,其實吧,用來強身健體還是可以滴!可是拳腳不如騎射,騎射就不如火器?。∵@火槍打的比弓箭遠,射的又比弓箭準。最主要的就是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只要訓練個一兩個月,就能打槍打的不錯,可是騎射卻是至少要練三四年才能有所小成?!?/p>
白曜臣此時已經將雙手緩緩朝前抱圓,像是抱著根柱子一般,一口氣憋著,臉上倒是平靜的很。
白昂駒知道這是白曜臣在練氣息,只有順著這氣息,才能扎馬步扎的久,這也是不少武夫練耐力的方法。
“大哥,你聽沒聽見啊!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是真想日后上陣殺敵,還是先得了解一下外夷人的火器!”
白曜臣依舊是選擇無視,白昂駒有些生氣的從躺椅上爬了起來,走到白曜臣面前一張臉拉的長長的,在白曜臣面前比劃幾下之后,他默默的去拿了兩塊磚頭放在白曜臣的腿上。
“叫你不同我說話!”
如此很孩子氣的報復完之后,白昂駒又笑呵呵的朝著左院而去,那邊的白清芷清早就在做著女紅。他靜悄悄的摸過去,趁著白清芷不注意,就將她手上沒繡好的樣式子給搶了過去。
“這繡的什么啊?又不像花又不像鳥!”
白清芷見是他,一臉不高興的又搶了回去,“這繡的是花,是荷花!二哥你沒見過荷花嗎?”
“不像!”白昂駒很嚴肅的搖了搖頭,“這分明是牛屎花,牛屎花你知道吧?長得像牛屎!”
“就是荷花!”白清芷吼了一聲,已是抬頭瞪著白昂駒,齊齊的劉海下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望著這生氣像賣萌的小臉,白昂駒淡淡一笑道:“嗯嗯是荷花!只不過你繡成了牛屎花,對不對!”
“不對!”白清芷扯著嗓子喊了聲,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
“那就不是荷花,你本就是繡的牛屎花!”白昂駒趕緊很認真的回了句。
“不……不是!”白清芷氣的抖著身子就想狠狠的揪他一下,卻被白昂駒靈活的躲開。
白昂駒似是終于找到了大清早的樂趣,便是大笑道:“好,那是荷花!是你繡成了長得像牛屎一樣的荷花。”
白清芷委屈的眼淚已經在眼中打圈,若是別的良家公子這般取笑她,估計她早就羞的恨不得懸根繩上吊了,可是她一貫知道白昂駒這半年來是個什么德行,便是抄起紡線的棒槌就沖了上去。
兩人你追我趕,整個武定侯府就只回蕩著白昂駒的笑聲和白清芷的追喊聲。兩人打鬧出了大半個院子,整的下人們也是雞飛狗跳,然而當白昂駒發現白曜臣卷起袖子出現院子走廊的盡頭時,卻是慌忙朝著他爹和他娘的院子跑去。
“大哥,幫我抓住他!”白清芷扯著嗓子喊著。
白曜臣面帶笑意的望著正在奔跑的白昂駒,大聲道:“讓你先跑完一個走廊,免得你說哥欺負你!”
白昂駒腳下生風,還適當的挑釁一下。
然而當白曜臣像一匹馬一般沖過來時,任由他怎么跑,距離還是一點點的被縮小。在他的肩頭被一只鐵鉗似的手抓住之后,白昂駒便是順勢護著臉蹲了下去。
“跑!再跑!”白曜臣拎著他站了起來,“說吧!想要扎馬步還是倒立?”
白清芷喘著粗氣跑了過來,朝著白昂駒的胸口氣沖沖的錘了幾下,可是她越打,白昂駒的笑聲卻是越大,害的她還是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大哥,二哥太欺負人了!”
白曜臣笑了笑,安撫道:“芷妹放心,大哥這就好好教訓他!”說著白曜臣就硬是讓白昂駒扎著馬步,還在一旁不斷讓他扎的標準些。
白昂駒:“哥,你不是平日里都要扎半個時辰的馬步嗎?今日可沒扎夠吧?”
白曜臣拉著白清芷在一旁坐了下來,“是沒扎夠,可我想以后我就每天監督著你扎半個時辰的馬步,你說怎么樣?”
白清芷止住了哭意,忿忿不平道:“還要讓他給我刺繡!”
“誒!芷妹你還別說,指不定我的刺繡手藝還比你好!”
“你!”白清芷氣的又是一跺腳,“大哥你看看他!”
白曜臣不禁笑了出來,望著白清芷的小臉道:“大哥平日里總是告訴你,做什么事都要下心思,你最近每日雖說做著女紅,卻是為了完成嬤嬤給的任務。敷衍了事之后,便是跟著丫鬟去胡玩。你說說你,這三年以來學書法、學茶藝、學禮儀、學插花,現在又學刺繡,幾乎沒幾個月就吵吵鬧鬧著要換。現在看看,是不是還一樣都沒有學好?”
白清芷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頭去,“這不,這不是……不是,哎,還是怪娘,把我生的這么笨!”
白曜臣和白昂駒都不禁大笑。
“你不許笑!”
白曜臣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你還笨,那天底下可就真沒有幾個女子敢自稱聰明了!行了!你回去接著學刺繡,記住要好好學,也好讓你二哥看看。”
白清芷絞了絞手中的手帕,朝著白昂駒努了努嘴,在哼的一聲之后,便是轉身打算離去。然而當她剛回過頭的時候,卻是發現她爹和她娘正站在不遠處看著,瞬間便是一驚!目光飛快的瞥向了白曜臣,眼中仿佛在說:“為何你不告訴我娘在這!”
白振緩步朝著他們走了過來,臉上笑意滿滿的望著白清芷,走到她跟前特意低聲道:“丫頭,你娘當年也不會刺繡!”
“你同她嘀咕什么呢?”肖氏喊了一聲,便是瞪著白清芷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不過來?”
白清芷望了望她爹和她哥,然后便是猶猶豫豫的朝著她娘走了過去。
“你個死丫頭,什么事都怪到娘頭上,學書法不行怪娘,學茶藝不行也怪娘,現在刺繡做不好還怪娘。你知不知道,為娘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早就是這京城大家閨秀的典范了,什么琴棋書畫、雙陸打馬,為娘可是樣樣精通。就拿這刺繡來說,為娘也是一頂一的好手……”
在肖氏的孜孜教誨之下,白清芷就這樣被肖氏提著耳朵朝著閨房而去。
父子三人望著她娘倆遠去的背影,都不禁滿臉堆笑。
“還笑!大清早的吵吵鬧鬧,還跑去逗你妹妹,真是愈發沒規矩了!”待到肖氏和白清芷走遠之后,白振才回過頭了教訓了一句。
白昂駒低頭稱是,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意。
白振負手而立,望著這淘氣小子,又望了望少年老成大兒子,一股滿足之情油然而生。
“以后可不興這般逗你妹妹,她性子像你娘,臉皮薄又只有嘴皮子的功夫。”
“是,我不也是為了她好嗎!”白昂駒悻悻道。
白振笑了笑,“行了不說這事了,你們兩個都趕緊回屋去準備一下,待會帶你們去見個人,穿著要得體些!”
“見誰???”
“沈椎大人他今日離京,帶你們去送送,人家可是老前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