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他們看見我倆在一塊兒。您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剩下的交給我。”梁翠在高華耳邊輕聲說。

“唉？我還沒準(zhǔn)備……”

話還沒說完，少女就一腳揣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到了老頭的視野里。

“哦？小英雄，急急忙忙找我有什么事嗎？”剛才還滿臉陰霾的孫皓，瞬間就戴上了和藹可親的面具。

“呃……孫爺爺，我找你好久了。我……忘了你家住哪兒，怕晚上找不著地方。”

老頭耐心地彎下腰，摸摸高華的頭說：

“沿著這條市心大道往西走，一直走到伊東北路右拐，往前就是豪宅區(qū)。右手邊是這一帶最大的莊園，房子是五層的，那就是我家。”

“哇，爺爺住在這么氣派的莊園里啊。”該死的梁翠，怎么還不動手？

“哈哈，可比你家差遠咯。你知道高家城堡是怎么來的嗎？”

高華還在打破腦袋想話題，沒想到孫皓自顧自開始說起來，正好幫他拖延時間。

“孫皓大人，我們再不出發(fā)就要遲到了。”秘書提醒道。

“著什么急？老夫親自蒞臨，就該讓那什么錘子行會等著。不擺個譜，那些唯利是圖的守財奴都不曉得‘尊敬’二字怎么寫。”

老家伙對被放鴿子這件事還耿耿于懷，發(fā)完一通牢騷后，又轉(zhuǎn)頭繼續(xù)和高華胡侃。

“我剛剛說到哪兒來著了？”

“爺爺，城堡難道不屬于領(lǐng)主的官邸嗎？誰當(dāng)選就給誰住？”高華把他拉回話題。

“可惜并不是，那座城堡的擁有權(quán)一直握在高家手里，因為你們高家世世代代管理著這片土地。

當(dāng)年黑精靈還有自己獨立王國的時候，高家先祖擔(dān)任伊東公爵，從那時起，城堡便是高家祖產(chǎn)。”

“原來如……”高華想換個話題，但老頭話匣子已經(jīng)打開，剎不住車了。

“王國被伊甸吞并后，為了平息叛亂，尖耳佬劃出了無數(shù)片細(xì)碎的自治領(lǐng)，對黑精靈分而治之。你的祖父就是第一代自治領(lǐng)主，權(quán)力甚至比王國時期更大。

為了抑制權(quán)力膨脹，尖耳佬將他們那一套長老會和定期領(lǐng)主選舉制度，硬生生移植到了自治領(lǐng)頭上。但就是這樣，才會有我翻身的機會。

我這次一定要贏得選舉實現(xiàn)獨立，再聯(lián)合其他黑精靈自治領(lǐng)，重現(xiàn)王國榮光！讓尖耳佬嘗嘗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

孫皓陷入了自己的妄想中，在繁忙的市心大道上慷慨激昂地?fù)]著手，一個不留心被路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女士，我一定是得意忘形了，沒注意交通。”

“沒事，我才該道歉。咳咳……”

路人好像有點感冒，裹緊了不太適合這個季節(jié)的長袍，向西急匆匆拐進一條小胡同。

“在五月感冒，還真是夠嗆啊。高華小朋友，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著涼。”

“沒事，我一直都在鍛煉身體。爺爺平時愛做什么運動嗎？”為了不引起懷疑，盡量拖延時間，高華硬著頭皮繼續(xù)扯淡。

“我啊，平時喜歡沿著南河散步。南河你知道吧？黑山河的支流，自治領(lǐng)的主要灌溉水源。上周你父親視察那兒的灌溉渠，被居民整得灰頭土臉的，活該。”

“孫皓大人，我們必須現(xiàn)在出發(fā)，不能再拖延了。鐵匠行會掌握的票源和資金不少，我們得罪不起。”

“嘖，知道了。抱歉啊，我下午還有事要忙。晚上見！”

“爺爺再見！”

兩人登上了馬車，高華裝作若無其事地往西走，被一只小手拽進小巷子里。

“得手了？讓我看看。”

梁翠把賬本交給他，卻說：“那老頭子好像挺喜歡您，您這么捉弄他，心里不會過意不去嗎？”

高華仔細(xì)翻著賬本，頭都不抬地說：“為了父親能順利當(dāng)選，個人情感就忍了吧，而且孫皓是斤斤計較的性格，不適合當(dāng)領(lǐng)導(dǎo)——對，要的就是這個。”

高華草草翻了一遍后，又從第一頁開始慢慢翻。

“這是什么的賬本？”

“還能是啥，別有用心的家伙送給這老東西的好處唄。做傳單、造勢、搞統(tǒng)計、雇秘書和員工，都是要錢的。”

“那下一步怎么做？把賬本披露給治安隊，把他抓起來嗎？”

“哪有那么簡單，這證據(jù)分量不足，孫皓可以不承認(rèn)這賬本是他的。而且到時候治安隊問這賬本是怎么來的，你怎么解釋？”

“那倒是……那照您這么說，我冒這么大險豈不是在做無用功？”

“不，這用處可大了。”高華又翻完一遍，把皺巴巴的本子小心放進口袋。“名單里的贊助者不是慈善家，他們投之以桃，是要回報以李的。”

“嗯……哦？”梁翠茫然地歪著腦袋。

“我已經(jīng)記住名單里的名字了，有一些熟面孔會出席晚宴。看我今晚怎么擺平他們。”

“這么厚一疊，您真的都記住了？要把他們怎么樣？”梁翠語氣緊張，又驚又怕。

“別那么激動，我可沒法把他們怎么樣，只是在今晚找機會，向他們個別宣講孫皓大人的執(zhí)政理念而已。”高華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忽然，旁邊的大道騷動起來，傳來行人的尖叫、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轍碾過石子兒的聲音。

“外頭發(fā)生什么事了？車禍？”

高華還有些懵懂，警惕的小女賊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老頭發(fā)現(xiàn)本子被偷了，咱快跑！”不由分說拉起高華的手就往巷子深處跑。

巷子窄得僅能容一輛馬車，兩旁是住家，都是三層的白色石頭小屋，屋頂是紅瓦，四四方方的，像草莓蛋糕一樣。

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多，趕早的住家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晚飯了。地上是橫流的水漬，窗口傳來刷刷洗菜和咔嚓咔嚓切菜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嬰兒的哭聲或貓狗的叫聲。

穿行在這片異域的生活區(qū)，高華卻感到了久違的生活氣息，讓他懷念而又放松。牽著女孩的手奔跑在午后慵懶的陽光下，他的心思竟萌生一絲觸動。

可馬蹄聲越來越靠近巷子口，打斷了愜意的妄想。

“這邊，千萬別讓他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