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一個下午，章亞飛剛剛結束高考，同邢劍還有其他兩個關系一直很好的男同學約好，到市中心一家高檔海鮮涮肉餐廳，一邊吃著海鮮涮肉，一邊等待高考成績的公布。

由于采取智能閱卷方式，所有考卷都由專門的人工智能設備進行批閱打分，效率很高，在高考結束的當晚8點，準時公布高考成績。屆時，只要在專門網站上輸入考生的姓名、準考證號碼和身份證號碼的最后四位數字，就能夠查詢到高考成績。

章亞飛家境富裕，父親是一家網絡游戲公司的老板，身價上百億，一家三口住在市區的一個豪華四合院內，屬于被公眾稱為科技顯貴的哪一類人。他自己的學習成績也很優異。他父母都希望章亞飛大學畢業之后，能夠成為他父親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大家敞開了吃，敞開了喝。最貴的飲料你們隨便點。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算是解放了，懸在頭頂上的高考之劍終于被拿走了。今天我們就痛痛快快慶祝一番，我請客，你們就別假客氣啦。”章亞飛對另外三個男同學豪邁地說。

這家海鮮涮肉餐廳，食材新鮮，價格不菲，而且酒水飲料另外付錢，算下來，一個人一次就要吃掉普通藍領階層半個月的薪水。盡管如此，這里一直生意火爆，而且那一天的顧客比往日更多，其中有許多像他們一樣慶祝高考結束的高中畢業生。

“哎，章亞飛，你家那么有錢，你還考什么大學啊？我要是你，就拿著這些錢到世界各地旅游，這里住一陣，那里住一陣，等世界各國都玩遍了，住遍了，生命就差不多走到盡頭了。”其中一個男同學對章亞飛說。

“就是，我還可以注冊一個網站，把每天玩了什么地方，同哪國的女人睡過覺，滋味如何，都全部寫下來，發表在網站上，讓全世界的人都羨慕去吧。這才是帝王般的生活。”另一個同學說。

“你說什么呢？你以為網絡都是你們家的，想發表什么就發表什么嗎？只要帶一點黃，馬上就被封掉。你還想得瑟，到時候你只能在局子里得瑟了。”前一個同學接口說道。

邢劍打斷那兩位同學的對話，說道；“高考剛剛結束，你們的狐貍尾巴就露出來啦，一個只想坐享其成，坐吃山空，另一個滿腦子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你們才多大啊，就這么胸無大志，荒誕頹廢？”

同學甲說：“喲呵，就好像你比我們歲數大似的，還教訓起我們來啦。我們是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這才叫真誠。那像你似的，口是心非，道貌昂然。”

同學乙說：“我說章亞飛，咱們班的班花，一直圍著你轉，我們都特羨慕你有艷福，你怎么無動于衷啊？你是真沒看出來看是故意裝傻啊？”

同學甲說：“就是啊，我聽說咱們班花家里條件特好，她爸是咱省城里的大官，她媽是一家國企的高管。你要是娶了她，那就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啊。你怎么不動心啊？要是我，早就上了。”

章亞飛一邊用筷子從涮鍋里夾出一塊鮑魚片，一邊說：“那個女孩兒，除了臉蛋漂亮，一無是處。我怎么會看上她？我估計，她這次高考，連最低檔的分數線都達不到。”

同學乙說：“她根本就不用上大學，將來也不愁找不到一個條件好的丈夫。哪像我們啊，就算考上大學，將來還不知道如何發展呢？”

邢劍說：“好男兒志在四方，目前只要能有大學上，將來再說將來的事情。”

同學甲說：“是啊，決定命運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了。”

晚上8點，四個同學都看到了各自的高考成績。章亞飛達到他所報考的京城一所著名高校的錄取成績，邢劍達到省城一所高校的錄取成績，另外兩位同學也都被各自報考的學校錄取了。

四個同學歡天喜地，打開一瓶香檳酒，更加暢快地痛飲起來。

與此同時，餐廳里的其他顧客，有的歡呼，有的悲戚，整個餐廳里充滿了各種叫聲、喊聲、歡呼聲、大罵聲，加上數十個涮鍋里冉冉升起的霧氣，呈現出一幅幾家歡樂幾家愁的人生百態圖。

同學甲說：“你小子就要去京城發展了，可別忘了我們這幾個兄弟啊？如果你發展得好，必須提攜我們一下。你一人得道，也該讓我們這些雞犬跟著升天啊。”

章亞飛說：“哪有那么容易啊，京城可是臥虎藏龍的地方，我聽說在京城里隨便一條大街上扔塊石頭，就能砸中8個局長、10個處長。外地人孤身一人，想在京城混出個名堂，比登天還難。說不定，我大學畢業之后，還會回到省城的。”

同學乙說：“那也是，你直接繼承你父親的產業，肯定比你在京城白手起家好。”

同學甲說：“就是啊。女士，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男人，是干得好不如投得好。投胎才是真正的技術活啊。我就是輸在投胎這條起跑線上。”

章亞飛說：“誰說你輸了，你不是被自己報考的大學錄取了嗎？”。

同學甲說：“輸贏都是相對的。同你一比，我絕對是輸家，同那些落榜生一比，我又是贏家。所以說，參照物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被自己心儀的大學錄取了，加上身邊同學連珠炮似的恭維話，讓章亞飛這一頓飯吃得很舒坦，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升華到了一處高點。

仔細想想，同學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自己此后的人生與這些同學相比，絕對是領先了好幾十步。估計他們這一輩子，也別想趕上自己了。

當晚將近11點，四個同學才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別離開，各自腳步松軟、醉眼迷離地往家里走。

當章亞飛乘坐無人駕駛出租車來到自家四合院門口的時候，看見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和幾輛轎車停在門口，知道家里可能出事了，頓時酒醒了一大半，跌跌撞撞地跑進院子，只見正屋里站滿了人，他母親正坐在中堂的紫檀太師椅上，掩面而泣。

看見父親公司的法律顧問也在人群中，章亞飛趕緊走過去，拉了法律顧問的后衣角一下。法律顧問回頭看見是章亞飛，便默不作聲地跟著章亞飛，來到偏房章亞飛的臥室內。

“劉律師，怎么啦？出什么事啦？”章亞飛焦急地問。

劉律師告訴章亞飛，他父親章英杰已經在大約一個多小時前，在從外地返回省城的高速公路上遭遇車禍不幸去世了。章英杰是本地一個名人，網絡上馬上登出了他車禍去世的消息。

雪上加霜的是，在此之前，他父親的網絡游戲公司已經在經營上陷入困境，此前從各個金融機構的貸款都已經到期，卻沒有資金償還。

他父親一死，這些金融機構的代表全都找上門來催債。劉律師預計，他父親的公司肯定是保不住了，公司所有資產都將被拍賣抵債，而且他家居住的這套四合院也要拿出來抵債。

好在，他父親曾經在保險公司投保了人身意外傷害險，加上交通事故保險賠付，其受益人都是他和他母親，所以至少在幾年內，他和他母親在生活上不用犯愁，當然生活質量肯定是大不如前的。

這個消息，如同晴空霹靂一般，讓章亞飛懵在那里，半晌緩不過神來，以為自己喝多了正在做夢，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確定不是噩夢，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