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船網游公司總裁孫海濤從國外返回公司總部,立即把總經理孫海波叫到總裁辦公室。
孫海濤今年56歲,出生在南方一個偏遠農村,打小刻苦學習,在南方某省一個名牌大學畢業之后,進入當地一家科技公司,從程序員做起,因為業務出色,成為公司高管。其同學創立網游公司,把他挖走,擔任網游公司二把手。在7年之前一場腥風血雨的商戰中,他如愿以償成為公司總裁,并使這家公司改頭換面之后成功上市,其總部也從省城遷移到京城。
最近幾年,鑒于公司在網游領域面臨激烈競爭的壓力,孫海濤做出戰略轉型的決定,希望通過拓展公司業務范圍,涉足其他領域,在激烈競爭中殺出一條活路。從程序員起家的孫海濤在網游領域混得風生水起,自認為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一定也能在其他領域所向披靡,誰知公司的業務拓展之路并不順暢,至今沒有產生實際效益,而且在資金方面也陷入困境。
這次出國,孫海濤抱著尋找合作方的目的,希望通過引進國外資金解決公司困局,但卻空手而歸。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他又遭遇后院起火,其弟弟孫海波莽撞對付新聞媒體,使得網絡上充斥批評指責公司的各種新聞報道。
對于這個小自己15歲的弟弟,孫海濤既頭疼,又無可奈何。孫海波從小就不愛學習,游手好閑,卻得到父母的溺愛。孫海波高中畢業,未能考上大學,在家閑呆了多年。在父母的多次苦苦央求下,孫海濤只好把這個弟弟接到京城,安排在自己公司中,先是擔任基本沒有技術含量的保安部副主任,干了兩年,這小子又不滿足,通過其父母再次央求,要給他安排一個重要職務,孫海濤只好給他一個副總經理的閑職。
去年,公司總經理跳槽走了,帶走公司大量商業秘密,孫海濤本就生性多疑,這次公司高管出走,更讓他體會到親信的重要性。在公司人員中撥拉來撥拉去,他發現除了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公司里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自己信任,便讓其弟弟當上總經理,原指望孫海波能幫助他渡過難關,誰知這個弟弟就是爛泥扶不上墻,總是給他幫倒忙。
孫海濤坐在豪華大班臺后面,右手食指指著站在大班臺前面的孫海波,大聲斥責道:“我在電話你對你一再強調,對媒體記者們客氣一點。公司目前正處于困難時期,我原想通過這次媒體見面會,為公司渡過當前難關爭取時間,但你是怎么做的?盡給我添亂子。”
孫海波不服氣地說:“那些記者也太不像話了,他們哪里是來聽我和白紅雷介紹公司情況的,分明是來挑刺的。”
“他們不挑刺,那還是記者嘛?”孫海濤說,“對付記者,一定要注意分寸,既要讓他們替我們說話,又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可你呢,把一場好端端的媒體見面會給搞砸了。”
“哥,你別生氣,我當時也是讓這幫記者給氣糊涂了。這幫家伙,胡攪蠻纏,太不好對付。”
“你太讓我失望了。”孫海濤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孫海波。
太陽偏西的時候,打井隊兩名工人和章亞飛駕駛一輛四驅皮卡改造的黃色作業車,離開工地。于有才開車,黃寶亮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章亞飛坐在后排,身邊放著裝滿采訪器材的背包。他們今天打算前往工地以西大約15公里的一個機井進行例行檢查和維修。
從工地往西沒有像樣的公路,作業車行駛在戈壁灘上,地面上的石塊讓作業車不斷上下顛簸,車速也不是很快。章亞飛感覺,自己中午在工地與兩名工人一起吃的青菜面條,都快被顛得吐出來了。
章亞飛問兩名工人:“你們干嘛每天都要出去檢修呢?還不如守在工地,等有人上門報告說有機井壞了,再去修理,不好嗎?”
于有才說:“根據我們公司簽署的承建合同,機井安裝完畢后,還有一年的保質期。在這個期限內,我們一方面要保證機器都能處于良好運行狀態,而且還要根據機器在運轉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教會當地操作人員基本的維修知識和方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一年保質期之后安心離開。”
“你們都會講當地語言嗎?”
“是的,”于有才說,“打井隊雇傭了當地的一些工人。我們在與他們一起打井的過程中,也向他們學習了一些當地語言。同當地人說話的時候,連說帶比劃,基本上能把意思表達清楚。”
章亞飛感慨地說:“你們能在這里堅持工作,還真是不容易啊。”
于有才說:“在這里工作時間長了,我們還增加了很多技能呢。”
“是嘛。”章亞飛說,“你們都增加了什么技能?”
“除了會說一些當地語言,我們還學會了修車、種菜、做飯。回國之后,我們就能當農場老板了。”說到這里,于有才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累不累?”
“不累,工作很輕松。”
“有沒有覺得日子很枯燥?”
“生活枯燥是這里的最大問題。”于有才說,“這里不能隨便上網。雖然有衛星電話,但是用衛星電話上網的費用太高了。為了節省開支,我們只打電話,盡量不上網。這樣一來,消磨時間的辦法就更少了。除了工作,基本上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干。”
章亞飛知道,在這個高度信息化時代,不能上網,就意味著他們在這里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無法從日新月異的外部世界及時獲得信息。這樣的生活,他自己肯定是無法忍受的。
“我擔心,你們在這里時間長了,回國反而會不適應。”章亞飛說。
“很有可能。”于有才說,“這里生活節奏很慢,時間都是自己的,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也沒有人管。所以,我們還挺能理解當地人為什么不愿意離開這里的原因,這里雖然自然條件艱苦,但是逍遙自在啊。”
章亞飛說:“遠離現代社會,不能享受現代文明和科技進步的成果,這樣的人生多沒有意思啊。”
于有才說:“那是因為你在現代社會的環境中生活習慣了。如果你是一個沒有乘坐過飛機、沒有使用過手機的人,不知道飛機、手機是何物,也就不會想到要使用這些東西了。”
“這話還真有一定道理。”章亞飛說,“我們一方面在享受科技進步所帶來的便利,另一方面我們也被科技進步的成果束縛住了,很多時候都會感覺自己身不由己,窮于應付,疲于奔命。”
于有才說:“中國人總是告誡自己要淡泊名利、安分守己,但又總是做不到。這里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淡泊名利,安分守己,而且特別容易得到滿足。”
章亞飛說:“如此艱苦的條件下,不淡泊名利安分守己,也不行吧?”
“也不能這么說。”于有才說,“當地人完全可以離開這里,到條件更好的地方去生活,沒有人拿槍逼迫他們留在這里。他們心甘情愿地生活在這里,我覺得首先要有安于現狀、知足常樂的心態,否則他們早就走了。”
行駛了大約半小時,作業車進入一個小村莊,有十幾戶人家,都住在低矮的茅草房屋里。
四五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跟著汽車奔跑起來。于有才和黃寶亮都把手伸到車窗外面,與孩子們打著招呼。
其中一個較大的男孩,跳上汽車,一手抓著副駕駛室的窗框,另一手平展,擺出想握手的姿勢。黃寶亮伸出右手,與對方的那只看上去很不干凈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嘴里還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當地話,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握完手,那個男孩又抬手在黃寶亮的頭上拍了一下,這才跳下車去。
“你們與當地人很熟啊。”
黃寶亮笑著說:“經常來這里,與當地這些孩子都認識了,只是叫不上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名字太拗口,怎么都記不住。”
穿過村莊,黃寶亮指著前面一個金屬瓦楞板搭建起來的小房子說:“那就是機井。”
章亞飛從背包里取出攝像機,做好了采訪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