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boysandgirls!Howisitgoing?”Jane開始上課了。

正當我認為這節課會風平浪靜的時候，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Jane居然一點都沒有改變她的上課風格，甚至比平常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開口就笑話連篇，逗得班上的同學笑聲陣陣，課堂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我和川子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睛里看出來深深的恐懼，暗說：完了！原來以為不掛戰旗是不宣戰，現在看來這是明顯的挑釁啊！

“現在我們來分組對話，請單數排的同學面朝后坐好。”這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看來Jane今天是鐵了心橫刀躍馬大戰一場了，估計她真的被那些九曲連環洞里的妖魔鬼怪激怒了。

小敏只有像以前一樣轉身向后，沖著我無奈地眨了眨眼，愁眉不展。我深深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好，現在我們來練習‘Unit19–Afreedomfighter’的對話，兩人一組。Herewego!”

這一課內容是1963年被關在美國一座監獄里的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我和小敏互相看了看，按照老規矩開始了對話，照例還是她先說。

“Whyareyouinhere?”

“Iwasonthemarch.”

……

“I’mastrangerhere.I’mfromthewestcoast.Tellmemore.”

“It’slikethis.WeblackpeopleofBirminghamwantequalrights.Wewantthesamerightsasthewhitepeopleinthecity.Foryearswe’vebeendemandingbetterhousingandjobs.”

……

“Whathappenedonthemarchthen?”

“Ijoinedinthemarchandweweremarchingpeacefullyalongandthenthepolicecameup.Theytoldustogohomebutwewenton.Theysaidthatthemarchhadbeenforbidden，butthatwasn’ttrue.Theyhituswiththeirsticksoverandoveragainandputsomeofusinprison.”

“Iimaginethathurtalot.”

“Yes，mywholebodyhurts.”

……

我們提心吊膽地讀著，一邊讀一邊暗自祈禱那個恐怖的小組千萬不要來。正在這時，高二（4）班教室的前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大隊人馬耀武揚威，魚貫而入。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細看來人，打頭的那位身材瘦小，眼光犀利，脖子比正常人長出一截，此時目露兇光，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直勾勾瞪著Jane，此人正是教務處主任李無常。

第二位人高馬大，腆胸迭肚，滿臉橫肉，目如鷹隼，哪怕笑起來也是一副猙獰之態，正是政教處主任陳判官。

第三位身材矮胖，一臉嚴肅，戴著一副方框黑邊眼鏡，顯得斯文古板，活像端著文人架子的舉人老爺，此時正威嚴地扶著鼻梁上的眼鏡，正是我們班主任張大人。

第四位身材魁梧，挺著肚子，臉上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探照燈似的眼睛向外凸出，在Jane身上掃來掃去，正是歷史老師陳鐵手。

第五位身材瘦高，賊眉鼠眼，戴一副小眼鏡，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無常后面，斜著眼偷偷盯著Jane，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核桃似的喉結一直在上下滾動，正是教務處孫公公。

第六位一頭波浪卷發，大大的桃花眼，薄薄的紅嘴唇，濃妝艷抹，臉上幾乎能刮下兩斤白粉來，身穿玫紅風衣，打扮得妖里妖氣，濃烈的香水味兒讓人透不過起來，她此刻正狠狠盯著Jane，那表情恨不得把Jane生吞活剝了，同時還不忘對著身前身后的領導搔首弄姿，那模樣看一眼能令人惡心一天，此人正是政教處何妖精。

第七位臉上疙里疙瘩像橘子皮似的，中等身材，目光凌厲，板著一張臉，邁著四方步，不怒自威，正是羅副校長。

七人來勢洶洶，圍著講臺站定，看樣子是準備對Jane群起而攻之。

這七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能讓學生害怕得屁滾尿流，更何況是七人齊出？因此整個教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靜得幾乎連呼吸都聽得見。

同學們紛紛低下頭，像一個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敢亂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我和川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眼見Jane寡不敵眾，估計要吃大虧了。

“胡老師，你的課堂秩序咋這么亂？不知道最近正在專項整治嗎？”果然，李無常陰惻惻地開腔了。

“李主任，你好！我們正在正常上課，請問你們這是？”Jane面帶微笑，不慌不忙地把手伸到講臺上的布袋子里，拿出一條白色的手絹擦了擦手上的粉筆灰。

“我們正在進行課堂秩序專項整治，檢查了整個教學樓，就數這個班的課堂秩序最差！”孫公公急于在領導面前出風頭，一下子跳了出來。

“是嗎？請問我的課堂秩序怎么差了？”

“這個嘛……不安靜，有笑聲……還有學生坐姿也不端正……，前前后后的，像啥樣子？”孫公公結結巴巴地羅織了幾條罪狀。

“胡老師，跟我們到教務處去一趟吧！有些話在這兒說不大方便。”李無常點點頭，緊盯著Jane不放。

“不用了！這些同學就跟我的家里人一樣，有什么話不方便說的？今天咱們就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清楚了，用不著藏著掖著。”

“行！這可是你說的。我問你，你承不承認課堂秩序很亂？”

“當然不承認，相反，我認為我的課堂秩序很好。”

“胡老師，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剛才小孫說了，你上課的時候教室里亂哄哄的，笑聲一陣接一陣，學生坐的也是亂七八糟，你竟然認為課堂秩序很好？我們一中的校訓是‘嚴恒勤實’，嚴恒勤實，嚴字當頭！課堂秩序當然也是嚴字當頭！

不許說話，不許笑，坐姿端正是最基本的要求，為啥？就是為了培養一個遵守紀律的習慣，上課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才能聚精會神，思路才能一直跟著老師走，才能把上課講的東西記住，考試的時候才能拿高分兒，才能考上好大學。退一萬步說，就算個別人上課走神兒了，他也是安安靜靜的，不影響別的同學，還是能保證大部分人好好上課。

像你們這樣，教室里又說又笑，還男生女生面對面坐著，這也叫上課？跟茶館兒里侃大山差不多！同學們怎么靜下心來聽講？怎么沉下心來學習？老師講的東西怎么記得住？將來考試怎么出成績？你還認為這樣的課堂秩序挺好？你是在害這幫孩子們哪！胡老師！”

李無常口若懸河，咄咄逼人。

Jane微微一笑，“秩序，在英語里面是order，也是順序、條理的意思。但不管是中國還是外國，都沒有規定只有不說話、不笑、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坐著才是秩序，也沒有規定活潑有趣、氣氛熱烈、交流互動就不是秩序。

至于課堂秩序，也不應該千篇一律，僵硬死板，覺得安靜規矩就是好的，熱鬧活躍就是差的。每個老師都應該有自己的特點，所以一千個老師上課就可能有一千個課堂秩序，那什么樣的課堂秩序是最好的？最適合學生的才是最好的！

李主任，請你看看講臺下面，他們都是十七八歲的男生女生，花一樣的年華，正是思維最活躍、最富有創造力的時候！如果非要叫他們上課的時候傻子一樣坐著，不能說話、不能討論、不能笑，甚至連眼睛都不能左右看，這不是相當于把可以在天上自由飛翔的小鳥硬生生關進籠子里嗎？這符合人性嗎？李主任，這難道是我們老師應該做的嗎？這難道就是我們教育的初衷嗎？”

這一番話說得李無常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