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如遭五雷轟頂，一下子癱倒在座位上，不敢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聽說……聽說要送精神病院！”

李慧芬哭得更厲害了。

“張東山，你別得寸進尺啊！我警告你，別再說話了！”曹二狗在后面惡狠狠地說。

“我去你媽個×！”我恨不得咬下曹二狗一塊肉來。

不過，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得趕緊去找川子！我不顧一切地沖出教室，管他娘的過道不許跑步，管他娘的教學樓里不許跑步，管他娘的校園里不許跑步，瘋狂地跑出教學樓。

“川子，川子！”我一邊在傾盆大雨中發了狂似的奔跑，一邊大聲呼喊著。視線沒多久就變得模糊起來，臉上流著的不知道雨水還是淚水。校園里走著的人，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被我嚇呆了，避之唯恐不及。

我先跑到了宿舍樓，二話不說就要往里闖。

“哎，你干啥？！”宿管王麻子跳出來把我攔住。

“趙旭川呢？”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身上的水一滴滴地往下掉。

“他……他沒在這兒。”王麻子被我的樣子嚇得不輕。

“上哪兒去了？”我往前走了一步，王麻子退了一步。

“瘋了，送精神病院了。”

“啥時候去的？”

“剛還在醫務室呢，現在應該送走了吧。”王麻子又退了一步。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頭扎進了雨水里，向校醫務室狂奔而去。

“鄭老師，剛才是不是有個叫趙旭川的來過？”

“唉，他剛被帶走。年紀輕輕的就得了精神病，真是可惜啊……”校醫鄭老師是個和藹的老太太，對誰都是慈眉善目的，她是這個學校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好人之一。

“他們上哪兒了？”

“說是要坐學校的面包車上精神病院，往校門口走了。”

“謝謝！”

我掉頭就跑，再一次沖進瓢潑大雨之中，向著學校大門撒腿狂奔。拐了個彎兒跑到主路上，我看見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停在門衛室邊上，門衛周老頭兒正在打開綠色的大鐵門。兩個身強力壯的體育老師正架著一個瘦削的身子往車里塞。那個身軀不停掙扎著，發出“啊啊嗬嗬”的叫聲，慘不忍聽。

“川子，川子！”我一邊跑一邊揮舞著胳膊。

川子費力地把頭轉過來，好像在那一瞬間認出了我，眼睛里燃起一星希望的火苗。可還沒等我跑到跟前，川子已經被那兩個人塞進了車里，“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我瘋了一樣沖到面包車邊上，想把車門拉開，可是門已經鎖上了。

眼看著車已經徐徐開動，我完全豁出去了，奮不顧身地張開雙手攔在車前面，死也不讓它開出這個校門。正當我跟面包車對峙的時候，副駕駛的門突然開了，車上跳下來一個人，氣勢洶洶地朝我沖過來，抬手“啪啪”就給了我兩個大嘴巴子。我被打懵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捂著臉定睛一看，原來是班主任張大人！

“混蛋玩意兒，還不快滾回去上自習！”

“張老師……”

“誰給你這么大膽子？！看我回來咋收拾你！”

“張老師，你讓我跟川子說兩句話，說不定他就好了，不用去精神病院了……”

“滾！”張大人飛起一腳把我踢了個趔趄。

“張老師，我求求你了，他認得我，你就讓我跟他說兩句吧，求求你……”我都快給張大人跪下了。

張大人不再跟我廢話，用一陣比雨點還密集的拳腳把我撂倒在雨水里。

“老周！”他朝周老頭兒招了招手，周老頭兒答應了一聲，揪住我的脖領子像拖一條死狗似的把我拖到邊上。

張大人上了車，面包車再次開動，慢慢駛出了綠色的大鐵門。

“川子，川子！”我拼命掙扎著，想掙脫周老頭兒追上面包車，可是周老頭兒的力氣大得很，我根本沒法擺脫他的控制。

傾盆大雨之中，我好像看見川子回過頭來一直望著我，他的眼神空洞洞的，沒有半點生命的跳動，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希望，好像他的靈魂已經被抽走了、榨干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無知無覺的軀殼。我永永遠遠都忘不了那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