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醫療隊大堂,一位樣貌俊俏的女軍官就迎了上來:“你好,請問是嵇主播嗎?”
“對,你是?”
“你好,我是醫療組的陳萍!領導讓我來對接拍攝的工作?!?/p>
“你好?!?/p>
陳萍往甜橙身后看了看,問:“就你一人?”
“我搭檔他孩子發燒回家去了。最后的畫面不多,我一個人也可以?!?/p>
陳萍伸手取下甜橙肩上的背包:“那這邊請吧,我帶你過去?!?/p>
醫療組的拍攝比預期還要順利。因為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很好,所以不到一小時甜橙就把需要的畫面搞定了。確認好素材,甜橙把機器放回箱子里鎖好。陳萍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好奇:“嵇主播之前是攝影師嗎?”
“不是,怎么了?”
“剛才看你拍攝的樣子感覺好專業。”
“我也就是學了點皮毛救個場而已,和專業的沒法比?!?/p>
“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怎么樣?結束了嗎?”
陳萍起身:“結束了,你怎么還沒回去?”
杜毅江點了點頭:“就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一起?”話雖然是對陳萍說的,可目光卻緊盯著前方站著的人。
陳萍晃了晃手里的資料:“好,那我去辦公室把資料放了。”說著回頭問甜橙,“嵇主播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甜橙禮貌的拒絕:“不用了,我單位有車過來。”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毅江,你先去開車一會兒我去找你?!?/p>
看陳萍離開,甜橙抬起器材箱也準備要走??蓜偟介T邊就被杜毅江伸手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彼Z氣冰冷地強調。
杜毅江不為所動的站在那兒死死盯著她。
甜橙有些惱了,抬起頭來質問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晚了,我送你?!?/p>
“不用了,謝謝!”
“我說我送你!”杜毅江有些著急,音量也不自覺地抬高。
甜橙不甘示弱:“我說不用了,謝謝!”說著撞開他擋住門的手快步往外走。
杜毅江隨即跟了上去。經過長長的走廊,右拐進大堂,終于在她臨出大門的前一刻將她攔了下來。
甜橙停下來瞪他:“杜毅江你到底要干嘛!”
“我送你回去!”
“我已經說了!不!需!要!”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誰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甜橙是真的惱了。為了拍攝她已經一天沒合眼了。本來就體力不支的,加上肩上的背包和手里的攝影器材更是壓得她舉步艱難。
單位的派車已經停到了門口,司機走進來取過甜橙手上的東西放進車里。甜橙見狀也跟著轉身往外走,可卻又一次被杜毅江拉了回來。他堅定地看著她,說:“我們談談!”
甜橙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甜橙看起來似乎一臉平靜。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隔天一早起來,一如往常的去單位上班,忙忙碌碌地過了一整天。在單位食堂簡單吃了晚飯,然后下班,回家。
其實她壓根沒想過昨天會在那里見到杜毅江。她早就查過,維和部隊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可能中途回國休假的。再聯想起他那張消瘦到只剩下一半的臉,要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手機拿起又放下了不知多少次,甜橙最后還是沒勇氣撥通那個號碼。都一年多了,再見面還是被一秒打回原形。那些故作無用的堅強在他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迷迷糊糊地在家睡到半夜,甜橙突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警惕地走到門邊,從貓眼里看出去,是杜毅江!大半夜的他跑來做什么?
開了門還沒來得及說話。杜毅江就已經一步上前緊緊環抱住了她的肩。有溫熱的液體滑進她的脖頸中,源源不斷地,不一會兒便浸濕了她的整個肩頭。他在哭!甜橙反應過來后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岸乓憬?,杜毅江...”她焦急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問:“怎么了?”
把頭抵在她肩上杜毅江并未應聲,整個人哭得全身都跟著顫動起來。甜橙內心的不安感愈來愈強,可但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只好抱伸手環抱住他輕撫著他的背安慰著。
冷靜下來的杜毅江坐在沙發里直視著腳下的地面一言不發。甜橙把熱好的牛奶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杜毅江抬起頭來狐疑地看著她遞過來的熱毛巾。甜橙嘆了口氣后坐下,用命令的口吻說:“閉眼。”
杜毅江不知所云的乖乖閉上眼睛。眼部突然傳來的熱度讓他本能的往后躲了躲。甜橙眼疾手快的一把將他按住:“別動!”
“哦?!倍乓憬怨宰谀莾喝斡伤龜[布。熱毛巾拂過他泛紅的眼皮,一點點拭去他眼角的淚痕。甜橙有些心疼,柔聲問:“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在經歷了死一般的寂靜之后,杜毅江伸手附上了胸前軍裝上的一樣東西。甜橙這才注意到那朵突兀的小白花!心底的不安逐漸放大,太陽穴也跟著“突突”直跳:“這是什么?”
他抬起頭來看她,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悲傷,他像孩子似得把嗚咽哽咽下去,可淚水還是不住的涌上來浸透了濃密的睫毛。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這樣慢慢地順著他的兩頰滑落。甜橙被他的悲傷感染,眼角也跟著濕潤了起來。牽起他冰涼的雙手放在手心里摩挲著,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何耀琦他,他走了...”
窗外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猛地劃過,緊接著便是一場毫無預兆的磅礴大雨。雨水一顆挨著一顆不斷地拍打在玻璃窗上。甜橙扶住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只覺得喉嚨里像卡了根刺似得難受的不行。
從事發到現在過去了近半個月。這段時間里杜毅江一直忙前忙后的處理各種事宜。從利比里亞回到國內的那天,走出機場的時候他不禁有片刻的晃神。周遭往來的人群里有并肩同行的情侶,有合家出游的家庭,有嬉笑吵鬧的孩子,這一切看似嘈雜卻又意外地透露著祥和。沒人會想到這一排身著黑色西裝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在幾天前剛經歷了生死的考驗。他們更不會知道這些人的伙伴里有人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