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年底，市政府得到消息：上面派要員巡視各地校園足球計劃落實情況，巡視鳳凰城的督查組很快便要抵達！
胡市長不敢怠慢。
督察組可怠慢不得！
這若放在過去那可是欽差大臣！他們說句好話便可能一步登天，如果添句壞話，必將被打進十八層地獄，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必須伺候好！
胡市長派秘書打聽清楚督察組組長到底是何方神圣，此君有何喜好，投其所好，對癥下藥，一定好穩穩妥妥地伺候舒服了。
秘書很能干，很快便打聽清楚了：督察組組長是一個姓朱的督學，跟所有的貪官一樣，這個胖得象豬一樣的督學除了喜歡錢，暫時沒發現別的喜好！
胡市長喜出望外！
全市總動員，迎接督察組的到來。
凈水潑街，黃土墊道，就像舊社會接待巡行天下的皇帝一樣。督查組來之前半月，全城的環衛工人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忙活。
胡市長說了：檢查組到來期間，街頭巷尾二十四小時不能發現草根紙屑。
除此以外，為了彰顯鳳凰城獨特的足球歷史，市政府要求鳳凰城大小街巷的店鋪都被要求換成統一的招牌，所有的招牌都要突出足球主題。
于是鳳凰城街頭出現了“足球餐廳”、“足球賓館”、“足球修腳”、“足球按摩”、“足球修車行”……
鳳凰城煥然一新，自打鳳凰城千年建城以來就壓根沒這么干凈過。
千呼萬喚之中，督察組終于來了。
督查組到來的這天，為了保證檢查團的車隊暢行無阻，鳳凰城的主要街道封閉限行！
胡市長率領著全市的大小官員，眾星捧月般簇擁著胖督學。
胖督學滿臉的煞氣，挺胸疊肚，氣場很大，架子很足。
督查組先到市政廳聽胡市長繪聲繪色地介紹了一番鳳凰城著名的足球史，然后又添油加醋地吹噓了一番市政府如何如何重視校園足球計劃……
最后在胡市長的陪同下，督察組一行到酒店吃飯休息。
宴席極為豐盛，山珍海味，鮑翅參皇，洋酒白酒，一切應有盡有。
酒酣耳熱，推杯換盞，胖督學那張肥臉才有了點笑模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胡市長將臉喝得象猴子屁股一樣的胖督學請到貴賓休息室。
一直伺候在胡市長身邊的秘書見狀，趕緊提著一個精致的手提袋送了進來。
他恭恭敬敬地將手提袋放到茶幾上，然后轉身離開。
胡市長將手提袋退推到了胖督學面前。
“朱團長一路辛苦，胡某準備了一份薄禮，請您笑納！”
胖督學打開手提袋，發現里面放了一個精致的盒子。
盒子不大，平淡無奇，甚至有些寒酸。
一瞅便不是值錢的物件。
胖督學不由地輕蔑地撇了撇嘴。
胡市長不動聲色地說：“朱團長先打開看看?！?/p>
胖督學這才很不情愿地伸手去拿盒子。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盒子沉甸甸的。
胖督學將盒子拿出來，打開盒子蓋子一看。
他的兩眼頓時放出興奮的光芒。
盒子里擺放著一個做工精妙絕倫金光閃閃的足球，24K純金打造，足有一斤多重。
胖督學頓時興奮起來，他愛不釋手地拿起金球。
讓他倍感驚奇，金球下面竟然還有一張銀行卡！
“胡市長，這份禮物太厚重，朱某收受不起哇?！?/p>
“實在不成敬意！雖然禮物薄，但這可是我們鳳凰城數百萬百姓的一片心情，請朱團長無論如何得收下?！?/p>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胖督學說完以后將盒子重新裝回到了手提袋。
“胡市長有需要兄弟幫忙的地方請直說！”
“哦，我們鳳凰城全力貫徹上頭的布置，大力推廣普及足球，所以還請朱團長在報告中多替我們美言幾句?！?/p>
朱團長滿臉堆笑著說：“一瞧胡市長便是實在人，朱某一定盡我所能?！?/p>
“那就有勞朱團長了?！?/p>
厚禮和銀行卡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剛才胖督學對胡市長還帶搭不理，轉瞬之間便便成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胖督學眨巴著眼睛想了想，然后說：“胡市長，我有件好事兒不妨先透露給你?！?/p>
胡市長聽到這里，眼睛亮了。
“老兄，有啥好事兒？”
“明年的全國中學生足球冠軍賽的比賽地點要發生變更了，我們此行的目的除了督查各地校園足球計劃落實情況以外，更重要的任務是考察確定主辦地。不知道你們鳳凰城有沒有興趣主辦？”
胡市長頓時興奮起來。
鳳凰城不過是沿海小城，如果有機會舉辦這種全國性的運動會，那可是撈取政績的大好時機。
“我們鳳凰城有機會嗎？”
“只要你們想辦，我可以從中撮合?！?/p>
“朱團長，請您務必要促成此事?！?/p>
胖督學嘿嘿笑了兩聲說：“胡市長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但是僧多米少，競爭主辦權的城市可不少哇……”
胡市長在官場浸淫多年，其中的規矩門清。
他湊到胖督學耳朵邊說道：“該打點的地方我們會打點，這事兒辦成之后，我會給你這個數！”
說完之后，他抓過胖督學的手，在手心上寫了個數字。
胖督學的臉笑得如同綻放開來的菊花一樣。
他連連說：“胡市長，你放心，只要你們肯出錢，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回去以后一定幫你爭取下來?！?/p>
“一切有勞朱團長了！”
兩人又浮皮潦草，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兩句，然后返回到宴席之上。
胖督學說：“聽說寶地的民間足球搞得極為精彩，不知道我們不能不現場瞧瞧。”
胡市長扭頭問范統：“這兩天有比賽嗎？”
范統趕緊說：“這段時間正好是我們鳳凰城一年一度的中學生運動會，足球賽尤其精彩，明天便是揭幕戰，湘沅隊對陣南山隊，朱團長如果有興趣，我可以陪著您老欣賞欣賞?！?/p>
“那實在是太好了，我久聞湘沅中學的大名，而且我的故人唐漢在這所學校擔任球隊教練。”
胡市長皺著眉頭問道：“唐漢？唐漢是誰？”
朱團長笑笑說：“唐漢是前國腳，后來成了有名的職業足球教練，聽說回到鳳凰城以后一直埋頭搞中學足球訓練。如果明年全國中學生足球比賽由你們主辦，到時候老唐漢帶隊，你們再有東道主之力，最后的全國冠軍說不定就是你們的了?！?/p>
“既然是唐漢是老兄的故人，那就請他過來一起喝兩杯吧?！?/p>
朱團長搖了搖頭說：“我和他不過是點頭之交，我這位故人不知道順時而動，總是滿腦子的情懷和理想，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不見了?！?/p>
“哦，原來如此，如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唉，他原本有很好的前途，可惜太倔強，不撞南墻不回頭，他有當國家隊教練的才能，可惜如今淪落到只能在中學當足球教練了?！?/p>
“朱團長所言極是。”
“老唐這個人吧，總體來說足球業務能力實在沒得說，這是我們足球圈子里公認的?！?/p>
“對，對，有時間我一定拜會拜會這個唐漢。”
第二天，胡市長率領著全市大大小小的官僚陪著胖督學到運動場觀看湘沅隊的比賽。
這場比賽是預選賽。
湘沅隊往年都是冠軍，不用打預選賽，直接進入決賽階段的八強，但是去年失去了冠軍，今年只能從預選賽開始。
與湘沅隊對陣的是山南隊！
等胡市長陪著胖督學在主席臺落了座以后比賽開始！
胡市長擺出一副足球行家的架勢。
“督學先生請注意，場上穿黃衣服的是湘沅隊，湘沅隊便是我們鳳凰城的榜樣，他們也代表著我們鳳凰城的最高水平……”
話音未落，場上想起來喝彩之聲。
“進球了！”
胡市長頓時來了精神，但是讓他很惱火，湘沅隊是丟球的一方。
督學倒是很會說話，主動踢他開脫說：“足球是圓的，強隊有時候會成為先丟球的一方。”
“督學先生說得對，湘沅中學的校訓便是困境中勇往直前……”
胡市長話音未落，湘沅隊的城門再一次被攻破……
起初還能找個臺階圓圓，但是場上的湘沅隊踢得越來越臭，臭得跟狗屎一樣。
胖督學的眼睛轉到了湘沅隊的教練席，他搜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老唐漢的身影。
“咦，真是奇怪，為啥沒看見老唐漢？”
自己在督學面前丟人現眼，胡市長先是發窘，接著怒了，他回頭，看見了滿臉窘態的范統。
“湘沅隊的唐教練呢？”
“哦，湘沅隊更換教練了！”
胡市長的胖臉蛋子一會白一會紅，喉嚨發出的聲音像漏了底的風箱一樣。
胡市長必須把心中的這口惡氣撒出來，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抬手給了范統一記響亮的耳光。
“奶奶的，你他娘的變著法地騙我，你不是說湘沅隊水平最強嗎？這就是你說的鳳凰城最強隊？”
范統差點嚇尿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得臊眉耷眼地連連賠不是。
胖督學見胡市長發了怒，假惺惺地勸說了他兩句，然后轉身問范統說：“他們的主教練到底是不是唐漢？”
“以前是，可是現在教練換……換了。”
胖督學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說：“我說呢，老唐漢帶的球隊絕對不會踢成這樣！”
胡市長沖著范統罵道：“奶奶的，唐漢是個有能力的教練，湘沅中學為什么要換掉他？”
范統心中暗想：“奶奶的，這能怪誰？還不得怪你王八蛋妻侄，如果不是你那個混蛋妻侄打著你的旗號毛遂自薦，誰他娘的愿鼓搗這些事兒！”
他肚里雖然覺著窩囊，卻不能說出口，只好敷衍道：“唐教練年歲大了，正巧有個歐洲留學回來的年輕教練，他……他姓桂……”
教育局長起初想直接說出“桂田”這個名字來，但是話到嘴邊，他又生生給咽回去了。
如果在座的都知道龜田小隊長是市長的至親，那樣豈不是打市長的臉嗎？
這不等于當著眾人的面羞辱胡市長嗎？
算了，別再自找苦吃。
想到這里，他接著說：“我們覺著桂教練水平更高，所以就請他擔任了教練?！?/p>
胡市長掃了他們兩眼，瞪著眼睛罵道：“我不管什么海歸土鱉，你們馬上將請唐漢回來，然后馬上拿出新的整改方案，湘沅隊務必要奪取明年的全國冠軍，不然你這個教育局長就別干了……”
胖督學覺著這比賽再看下去也沒啥意思了。
他站起身來說：“胡市長，我們初次到鳳凰城，這里有山有水，人杰地靈，還是勞煩你派人帶著我們轉轉吧。”
胡市長趕緊就坡下驢，站起身來，陪著胖督學等人走了。
大庭廣眾之下被胡市長扇了一記耳光，范統窩了一肚子火。
胡市長陪著胖督學離開以后，他也臊眉耷眼地離開了。
范統打電話將錢校長趕快到他辦公室里來。
有好事的早就將打電話告訴了錢老校長：因為球隊踢得太爛，范統當眾被胡市長打耳光的事兒。
錢校長心里格外痛快：你小舅子仗著你撐腰，不把我這個校長放到眼里，非得將為湘沅足球立下汗馬功勞的唐漢給攆走，這下捅大簍子了吧？活該！
范統原本想教訓錢老校長一頓，但是等他到了以后才想起來這事兒是自己的小舅子茍且生親自操辦的。
“老錢，你是湘沅中學的校長，以后不能讓茍且越俎代庖，出這么大的事兒你是有責任的！”
“范局長，這事兒可怨不得我，茍且說換教練是經過你同意的。”
范統無力辯駁，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算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就別再提了，你馬上和我去辦件事兒?！?/p>
“啥事兒？”
“馬上去把唐漢請回來?！?/p>
錢校長聽到這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我可沒臉去請人家。”
“哼，那你等著吧，再后被撤職之前，我先被你送到監獄里去，這幾年你貪污、吃回扣，違規安排學生的事情，我可都了若指掌。”
“朱局長，這些事可都是你讓我做的，而且大頭都讓你給拿去了，你吃肉，我不過喝了口湯……”
“我不管，只要你不和我一起去請唐漢回來，你就等著吧?！?/p>
“好吧，朱局長，我算服了你了！”
“別廢話，馬上帶著我去那個老瘸子回來?！?/p>
兩個人到了老唐漢家門口！
無奈大門緊閉，他們叫了半天門也沒有答應。
找路過的鄰居打聽，鄰居們說老唐漢每天下去都去舊廣場，他們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
兩個人匆匆忙忙趕奔舊廣場，發現老唐漢正在教一個瘦弱的少年踢足球。
這個少年便是江小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