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坡堵的很,兩人一齊滾下的瞬間,江言便趕緊將春日的頭護在胸口。先前的疏忽,已經讓春石去了,如今可不能再讓春日出什么意外。
無數的碎石擦過身體,衣服也被荊棘樹枝刮得刺啦刺啦的,江言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想必是骨折了。
滾了好半天,兩人才停下來,江言知道這是到底了。她抬眼望去,只見春日在離她幾尺遠的地方,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樣子。
“春日。”江言叫了聲,聲如蚊蚋。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春日回答,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江言憂心不已,欲伸出手去拉春日,奈何此刻她已是精疲力盡,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頭昏昏沉沉的,夜色又黑,疲憊加上疼痛,江言再也抵抗不住,昏死過去。。。
桃源村,與世隔絕。燕國還未建成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里繁衍生息了。祖祖輩輩,耕田采桑,自己自足。
村里沒有女尊男卑,民風淳樸,女耕男織,十分愜意。阿平就是村里的一個男孩,他很勤勞,總幫著他阿娘阿爹干活。
今兒一大早,阿平便起來了,他要到山里去采晨露,回家泡茶喝咧。
早上的大山有些冷,但是空氣清新。阿平提了個瓦罐,一邊采露水,一邊欣賞著山里獨有的美景。
雖已入深秋,大山里許多樹木還是郁郁蔥蔥的,甚至還有些野花。
他沉浸在這美好的景致中,不自覺的走遠了。
“我怎么走這么遠了?”阿平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發現周圍的景象有些陌生。
反正露水采的差不多,他也打算回去了,轉身就往回走。
他忽然瞧見亂石草堆里似乎有兩個身影,山里人淳樸,阿平沒有多想,大著膽子朝江言這邊的方向來了。
“呀,真是兩個人,好多血。”阿平趕緊拿出帕子替二人擦拭,又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是還有呼吸。
也不管江言二人是不是聽得見,他道“你們等著我。”說完便放下竹籃和瓦罐,朝村里去了。
阿平跑的匆忙,衣服上沾了很多露水。待他趕回家,發現他阿爹跟阿娘還有阿姐已經做好了早飯在等他了。
“你這孩子,說是去采露水,怎么去了那么久?”說話的人是阿平他娘,她是最疼阿平的。
阿平狠狠喘了幾口氣才道“阿娘,快去救人。”
“救誰?”阿蘭問。
畢竟村里就這么十幾戶幾人,平時誰家有點事,過不了多久全村都會知道。大家也會伸手幫忙,更別說是救人的大事。
“不知道,我是在河東邊瞧見的。”
“你這孩子,怎么去了河東邊。那邊遠的很,而且旁邊山崖又陡,時常有碎石落下來。”阿平她爹爹輕斥。
“阿爹,阿娘,好歹是兩條人命,咱們去看看吧。”阿蘭說完,阿平朝她點點頭。
“成,你再去叫幾個人,咱們一起去,阿平帶路。”阿平娘發了話,幾人胡亂吃了幾口飯,去村里找人了。。。。
“啊呀,怎么傷的這樣厲害。不過瞧這打扮,不是咱村里的人。”
“想必是從那山崖上摔下來的,看起來這年輕些的傷的沒那么重。”
“各位,救人要緊,幫把手,咱們抬回去吧。”
江言恍惚中感覺有人將她抬到擔架上去了,只是她實在沒有力氣,連眼皮都睜不開。
轉眼已經過去了五天。
錦城,江府如今已是亂作一團。
江言遲遲未歸,江夫人寫信去了江南也不見有回應。江主君跟南熙急的瘦了一大圈,江夫人縱然著急,卻也強作鎮定,只每日派了人四處打探江言消息。
與此同時,風家竟然開始給茶葉降價,原本江家的客戶去了風家一部分。江家無奈,只能跟著降價。結果風家好像鐵了心的要跟江家對著干,價格一降再降。
更讓人絕望的是,江南那邊的茶葉供應商竟然決定不再給江家供貨,轉向給風家供貨。任憑江夫人多次交涉,依然無果。
江家用來種茶葉的地皮只有神仙笑一種,其余都是依靠進貨,然后用自己的技術制作售賣。可是神仙笑價格高昂,不可能跟普通茶葉一樣大肆降價,否則血本無歸。
沒有了供貨商,江家如今面臨著斷貨的風險。
錦城天氣干燥,茶是必不可少的飲品。原先因為江家口碑好,又是世代做茶的,沒有人會傻到從老虎嘴里摳食,因此江家一家獨大。如今有了風家惡意競爭,江家世代基業搖搖欲墜。
江語如今已經解了禁足,她見江夫人擔憂,問道“娘親,要不我親自去一趟江南?”
“你大姐去了這么久都沒回來,我實在是不放心。你就不要再去了,有空跟你何姨多學學生意上的事吧。”江夫人揉了揉眼角,對江言的擔憂還有生意上的麻煩讓她看起來老了一大圈。
如今江言已離開了十五天,一點信兒都沒有,她實在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愿意讓江語再冒險,寧可她待在錦城。
南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仔細分析著這些天發生的事。
江言一走,風家似乎就開始針對江家,或者說早就針對江家了。先是任由錢小姐調戲自己,后又大肆降價跟江家搶生意。他不得不懷疑,江言的失蹤是否跟風家有關。
他決定找程原幫忙,“程小姐,我有事相求。”
“什么事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
“請程小姐幫我監視風家,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懷疑妻主的失蹤跟風家有關系。”
“風家---”程原沉吟片刻,道“沒問題,我這就去多找幾個人幫忙。”
南熙依然在房內做衣服,他希望江言回來能穿上他做的衣服。
“妻主,你說過你會回來的,熙兒會等著你,回來你就能穿上我做的衣服了。”南熙自言自語,似是說給江言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
“爹爹,你說大姐出去這么久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后面的話江語沒有說出來,但是她的意思江側君自然明白。
“按理說,十天就該回來了,如今過了這么久,只怕是兇多吉少。”江側君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別人聽見。
江語點點頭“江言回不來自然好,只是咱們家如今境況一天不如一天,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就算我繼承家業,也撈不著什么了,搞不好還落下一身債務。”
“要不,你讓珠兒回去找他娘家幫幫忙,反正江家好了,對他也有好處。”
“行,那我回去找珠兒商量。”江語回到房間果然對陳珠兒說了。
陳珠兒一聽,卻有些猶豫,“可是這次要針對咱們的是風家,風家是皇商,咱們可招惹不起呀。”
“咱們又沒招惹他們,只是正常做生意而已。你回娘家,讓岳母拿些銀子出來,幫咱們先度過難關再說。”江語朝他使了個眼色,“大姐估計是回不來了,將來肯定由我繼承家業,到時候你就是江家主君,到時候咱們再好好回報岳母。”
聽了這些,陳珠兒才應了,連忙讓人套了馬車,朝陳家去了。
下午,陳珠兒回來的時候卻是苦著臉。
“珠兒,怎么了?岳母說什么?”
“娘親,娘親她不肯幫忙。她說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說咱們怎么樣跟她沒關系。”說著說著,陳珠兒委屈的哭了起來。
江語聽明白了,大概是陳家知道風家勢大,不敢趟這趟渾水罷了。
“珠兒別哭,我去找爹爹商量下。”她略哄了哄陳珠兒,找江側君去了。
“爹爹,岳母不肯幫忙。”
“這樣嗎,這樣下去,江家就完了。江家再厲害,也不可能跟風家抗衡。原本我以為如果有陳家幫忙,或許還有點希望,如今怕是只能另想出路了。”
“爹爹的意思是?”
“語兒,你愿不愿意自己獨立。”
“如何獨立?”
“這么些年,你生意上的事也學了不少。眼下江家搖搖欲墜,咱們不能跟著一塊死。語兒,跟你娘親說分家的事吧。”
“分家?!”江語被嚇了一跳,她先前總想著繼承家業,卻沒想過分家的事。
“可是分家了咱們去哪兒?”
“去京城!”不等江語回答,江側君接著說“江家不可能贏過風家的,眼下趁著江家還沒完全倒,咱們提出分家,還能得些家產。到了京城,繼續開咱們的茶葉鋪子,也比在這里強。”
江語銀牙一咬,“走,咱們這就去找娘親。”
“什么?你要分家。”江夫人沒想到江語竟然要分家。
“夫人,將來大小姐必然要繼承江家祖業,分家也只是遲早的事情。”江側君說的是實話,如果江言回來,以后分家是必然的。
當然了,前提是江言能回的來。
“眼下言兒還未回來,我實在很擔心。”江夫人心里是不希望此時分家的。
“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莫要太擔心了。”
半晌,江夫人才道“分家,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江語語氣堅決。
“也罷,你既心意已決,那我立個字據。”江夫人果然拿出紙筆,立下字據,又讓江語簽字畫押,分家算是成了。
江夫人進里屋,取出十萬兩銀票,遞給江語,“這是我家江家一半家產。原本不該給你這么多,可是言兒----你拿著好生創業去吧。”
江語接過,正要告辭,卻聽下人來報“夫人,何掌柜來了。”
“何掌柜,這會不在鋪子里,來此有何要緊事?”江夫人問。
何掌柜拱手道“夫人,在下是來辭行的。”
江側君聽了嘴角一勾,很快又將笑意隱匿。
“辭行?何掌柜是嫌工錢少了嗎?不夠還可以加。”江夫人聽何掌柜要辭行,十分詫異,更多的,是舍不得何掌柜這個人才。
“回夫人的話,我意已決。”
見實在沒有挽回的余地了,江夫人才道“好罷,我給你算下工錢。”
“不必了,夫人。這些年,您對我夠好了,如今江家正在難處,那些工錢就當是感謝夫人了。”
聽說要離開江家,江小藍死活不肯跟著走。最后,江側君實在沒有辦法,只帶了江語跟陳珠兒朝京城去了。
“爹爹,小藍留在江府,沒關系吧?”
“再怎么說,他也是你娘的親兒子,不用擔心。”
陳珠兒聽說去京城,倒是很開心。
幾人駕著馬車,在半路停了。
“爹爹,為何突然停下?”江語不解。
江側君不回答,遞給車婦一些銀子,讓她走了。
江語朝外面看去,那不是何掌柜嗎?她怎么來了?
“語兒,你何姨以后會幫你的。”
“二小姐不用擔心,到了京城,咱們再重新開始。”
江語沒有多問,只是好奇自家爹爹什么時候認識的何掌柜?印象中她幾乎沒來過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