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宸并不稀罕，但是也沒有把這種好事朝外推的道理，也就任由治留下來幫忙。

治雖然為人小肚雞腸，人品不行，但是木工活兒還真不錯，比起叔向差不了多少。有他的幫助，曲轅犁的進度驟然加快，今日完工沒任何問題。

“小宸，這是何物？有甚用？”治對趙宸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指著犁壁，竟然稱呼趙宸為小宸了。

治視姑夫平為眼中釘肉中刺，連帶的對趙宸也不爽，有事沒事要欺壓一番，打壓一通，稱呼“小宸”還是平生頭一回。

趙宸的雞皮疙瘩掉在地上了，頗有深意的瞥了治一眼，道：“這是犁壁，可以碎土，能將泥土側翻。”

“側翻？不可能吧？”叔向滿臉驚疑。

犁壁是漢朝發明的，在此之前，因為沒有犁壁，犁田時泥土朝前堆積，阻力極大，牛拉犁吃力，人扶犁也不好受。自從犁壁出現后，不僅可以碎土，還能把泥土側翻，這大大的減小了阻力，使得犁田省力多了。

這是一個非常巧妙的發明，就是有點超乎人的想象。

“有甚不可能？”趙宸擲地有聲的道。

“采！”治擊節喝采，一臉驚喜。

在戰國時代，人們對別人言語的態度分三個情感等級，一是普通，就是不好不壞，不會有贊賞的表示；二是叫好，認為說得不錯；三是喝采，相當于現在的點贊，五星好評。

犁壁構思巧妙，作用巨大，治作為一名優秀的農夫，很清楚其作用，打從心里欣喜。

“這又是甚呢？”

“這是犁梢。”

“這個呢？”

“這是策額。”

治打破砂鍋問到底，掏根掏底的問個沒完沒了。

趙宸是有問必答。

“小宸，還有甚，你快說。”治問得口干舌燥，依然追根問底。

“沒有了，真沒了，就這么多。”趙宸很干脆的拒絕。

“你不會是瞞著我吧？”治狐疑不定。

“都擺在這里，能瞞你甚呢？”趙宸堅決不松口。

治盯著趙宸，趙宸直視治，一點也不露怯。

治眼里閃過一抹驚喜，隨即隱去。

啪！治收回目光，一拍額頭，仿佛想起什么，道：“忙著做犁，差點忘了這事，我給你們說下，羽在邊境斬殺一名趙卒……”

叔向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綠了，搶過話頭，聲調高亢，聲音尖細刺耳，道：“羽的運氣真好，斬首一級，當得爵一級，賜田一頃，宅一處，乞一人為庶子，日子會越過越好。”

秦國對軍功的賞賜非常豐厚，斬首立功不僅能得到爵位，尊榮顯貴，身份地位高人一等不說，還會有實際好處，會多授田一頃，一處宅基地，讓一個無爵的庶民為你無償耕種。

如此一來，日子會越過越好，蓋磚瓦房不是問題，吃肉也不是問題。要是你的爵位足夠高，家里的田足夠多，可以吃肉喝酒，過上神仙般的日子，驚治平三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正因為有如此厚賞，因而秦人“聞戰則喜”，一聽說要打仗了，無不是大喜，跟吃肉喝酒似的。

在列國庶民普遍厭戰，不愿上戰場的戰國大環境下，就顯得很另類，這也是秦國背上虎狼之國罵名的重要原因。

“又是秦趙邊境。”趙宸的關注點不同，而是秦國和趙國的矛盾，在心里暗道：“現在是秦昭王四十三年正月，離秦趙決戰的長平大戰只有兩年時間了。看來，秦趙決戰是勢在必行，這沖突是越演越烈了。”

便宜父親趙朋就是在秦趙邊境沖突中被趙卒所殺，現在羽又在秦趙邊境沖突中斬首，可見秦趙的矛盾已經很深了，不可調和，秦趙決戰之期不遠了。

“可不是嘛。”治深以為然，道：“治的爵位已經在軍隊授予，縣里后日會來授田。”

斬首立功，在軍隊確認后，爵位就在軍隊授予。至于授田，當然是當地政府來辦理，按照秦律，文書到達三日內必須處理完成，不然就是違法。

“治看中了誰家的田地？”叔向有點擔心的問道。

“你擔甚心？你家的田羽肯定瞧不上。到時，你們可以去觀禮。”治不以為然。

“一定去。”這可是大事，很熱鬧，也很讓人艷慕，叔向當即表示要去看看。

趙宸心想這事他還沒有見識過，必須要去看的。

“正月里是大課田牛之月，縣里決定后日順便膚田牛，你家有田牛可有毛病？”治盯著叔向問道。

“沒毛病，沒毛病，我侍候田牛比侍弄婦人還賣力呢。”叔向一個激靈，倒吸口涼氣，如同在懼怕洪荒猛獸似的，忙道。

“那就好。”治對這答案很滿意。

至于趙宸，連飯都吃不起了，不可能買得起田牛，治連問的興趣也沒有。

一邊說著事，一邊做犁，到了馎時（15點到17點）終于做好了。

“這犁真那么好用么？”治眼睛亮晶晶的，眼珠子陷在曲轅犁里，再也拔不出來了。

“當然好用。”趙宸不屑的道。

你這問題要是讓現代人知道了，一定會笑話你沒見識。

“小宸，我們去試犁吧。”叔向撫摸著曲轅犁，眼里閃爍著異樣神采，如同見到久未見面的夢中情人似的。

“可以是可以，可我沒有田牛。”趙宸看看天色，還有點時間，他也想看看叔向的手藝如何，曲轅犁是不是如后世一般好用。

“我家有田牛，就到我家的田里去試吧。”叔向雙眼放光，看著趙宸，很是緊張，生怕趙宸不同意似的。

不過是試犁，哪里都一樣，叔向家的田就在房子周圍，近便，趙宸同意了。

治殷勤得緊，扛著犁，叔向興奮得很，牽著田牛，快步朝田里趕去。

叔向家的田牛是一頭青牛，皮毛光滑，跟緞子似的，膘肥體壯，這是一頭好牛，趙宸打從心里贊嘆，又是艷慕，甚時間我家能有田牛？

現在曲轅犁做好了，就差田牛了，雖然可以向國府借田牛，但是，哪有自家擁有田牛好。

叔向家的田地就在房子附近，幾十步的距離，很快就到了，趙宸一瞧，這田地四四方方的長方形，就跟腐塊似的，每一塊就是一畝。

商君在秦國變法，廢井田，開阡陌，統一田畝制，以二百四十步為畝。但是，在實際計算時，不可能是一步寬，二百十四步長，而是實行八步寬，三十步長，正好就是一畝。

在每畝地的兩端各有一塊畛，就是田界，畛寬一步，長八步。

“小宸，這要怎生用？”治放下曲轅犁，準備套犁。

“我來。”趙宸不理治，搶過犁，開始套犁，動作熟練，沒多大功夫就套好了。

治的臉色陰沉，很不好看，趙宸這是不把他這個田嗇夫放在眼里。

“這就好了？果然不一樣。”叔向看著套好的犁，和以前兩牛扛抬式的長直轅犁截然不同，眼前一亮，驚奇不已。

治顧不得生悶氣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眼里驚喜滿滿。

趙宸扶犁，田牛邁蹄，犁鏵入土，新泥側翻，前進如飛，如有神助，犁田順利得很。

“不錯。”趙宸感覺這犁和現代社會的曲轅犁沒甚差別，對叔向的木工手藝很是贊嘆。

“天啊，我沒眼花吧？”使用長直轅犁，需要兩人兩牛才能犁地，新泥堆積，前進艱難，兩且兩牛會擠撞，前進磕磕絆絆，極不順利，叔向不住揉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這是神器！”治揉揉眼睛，贊嘆無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