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嶺地區地貌復雜植物樹木種類繁多，而這老榆山上卻只有榆樹，樹林中的每棵樹都有一人來粗，茂密的枝葉向上伸展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

這種樹上的翅果是可以食用的，村里人一般都叫它榆錢或榆子，過去在災荒之年這東西甚至能被拿來充饑。

黎歡在山里轉了幾天，他一直在找這老榆山中的一個野湖，他覺得如果三舅是來釣魚的，那他肯定是在那。

印象中，那野湖沒名字，一般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黎歡小時候和三舅來過一次，但現在已完全忘了位置。好在他雖走的匆忙裝備帶的卻還齊全，什么軍用口糧、野炊用具、帳篷、匕首、工兵鏟這些都有，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想在山里一個人長期生存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這一帶還有野獸出沒。

時間到了傍晚，夕陽斜下，落日的余暉把山林映的火紅。

本以為又要空轉一天的黎歡無意間聞到了一股腥味，隨后一陣潮濕的氣流從那個方向迎面吹來，黎歡意識到那肯定是一片水域，于是他加緊腳步跑了過去。

果然，濕氣就是那片野湖發出來的，這里死靜，沒有一點聲音，湖面像是鏡子倒映著山景，岸邊有一個營地，非常亂，日用品散落一地，帳篷前的營火早已熄滅，看上去死氣沉沉。

帳篷里有些衣物，三舅的錢包在這里，這是他用水貂皮自制的，里面還有他的身份證以及各類卡片。

三舅以前經常跟黎歡吹這錢包的皮質有多好，黎歡跟他要過幾次他都沒給，不過這錢包確實不錯，這么多年了，居然一點損壞都沒有。

黎歡隨手把錢包塞進了兜里：“三舅……三舅……呂參軍……”

他對著野湖喊了幾聲，聲音在山林中回蕩，完全沒有回應。他繼續檢查營地，發現這里全是釣魚工具和打魚設備，甚至還有很多雷管。

三舅的竿都是品牌的，幾萬塊的都有，看到這些高級玩意黎歡斷定三舅是個有錢人，他對三舅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又增添了幾分信心。

“三舅！……”

但是喊了半天，呂參軍始終沒有回復，這里靜的讓黎歡有些發毛，不知為什么黎歡心里開始發慌，他開始有不祥的預感。

……

黎歡來到湖邊，他看見了一條纏著幾棵大樹的鋼絲繩，鋼繩有拇指粗細，從岸邊的林子一直延伸至水中，這鋼絲繩似乎拴過什么東西，而那東西的巨力已經把這幾棵樹拉的扭在了一起。

黎歡暗暗納悶，這如果是釣魚用的那得是多大的魚啊！也不知三舅是在搞什么鬼……

黎歡好奇地拉了一下鋼絲繩，結果水面的繩子傾斜了一點，看來另一頭似乎沒拴著什么東西，因為它不是繃直的狀態。于是，黎歡就把鋼絲繩往岸上扯，這鋼絲繩有幾十米長，黎歡一個人力量有限，拽了好一會他才把末端給拉了出來。

他一瞧，幾乎愣住了，這鋼絲繩的末端已經斷了，變成了散麻花一樣的狀態，看樣子是被一股怪力硬生生拉斷的。

黎歡抬頭游目四顧，他沒發現有船只，他實在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想：這絕不可能是生物拉斷的，這得有多大的力量啊。

這時夕陽最后一絲光芒平射湖面，黎歡猛然注意到了泛光的湖面似乎飄著一個白色的物體，他定睛看去，立刻驚慌失措起來，因為他覺得那好像是一個浮在水面的人。

黎歡從小眼睛就好，在這無遮蔽物的水面他自認不會看錯，他心下一沉，怕是三舅出了危險，于是趕緊沖入水中游了過去。

當黎歡逐漸靠近，那東西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慌了手腳嘴里嗆了幾口水。因為他終于看清了，那真的是一個人，一具死尸，而且已經沒了頭顱，兩個肩膀的中央有一個凹陷的缺口，手也是殘缺的，尸體只穿著一條泳褲，蒼白的皮肉已經被泡的發脹了。黎歡穩了穩心神，掙扎著游了回去，他胸腔里似乎已經空了，完全感覺不到心還在跳，腦子也一團亂麻根本無法思考。

他爬上岸后天已經黑了，他氣喘吁吁地回頭看去，身后湖面已經是深邃漆黑的一片，但那尸體好像還在那個位置，他似乎在等我回去找他。

黎歡愣了好久才想起生火換掉濕衣服。他心想：三舅已經死了嗎？真不敢相信，他應該是一個很會生存的人啊……

黎歡蜷縮在火堆邊渾身顫抖，昏沉中，一個男人從黑暗里走來坐在了他對面，這人穿著黑色潛水衣，火光把他的臉照的十分陰森。黎歡看見那陰沉的臉后，內心平緩了不少，他大大松了口氣。黎歡微笑著暗道：“原來是三舅啊，看來他還沒死。太好了！”

“你小子怎么來了？”三舅拿起一根樹枝，捅了捅火堆。

“我來找你啊。”黎歡驚喜地說。

“找我干什么？我是閑云野鶴，你生意上的事，我可幫不上忙。”

“三舅我真沒想到，原來你是獵人啊。”

“你都知道了？那你爹的事，你也知道了嗎？”三舅臉上毫無波瀾。

“嗯我大概知道了一點。三舅，我很缺錢啊……現在有一個人要獵虎他……”

“別說了！”

黎歡想說洪爺要他出山的事，可是三舅打斷了他的話，對方表情凝重了起來眼神像是頭野獸。

“我幫不了你。你小子給我記住，做獵人來錢是快，但是這是提頭的買賣，一旦入了行就沒有回頭路了，我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種普通的獵人。三舅勸你一句，無論怎么缺錢千萬別往這條路上走。”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借點錢……你可以不去……如果你手頭有錢的話，能不能贊助一點。”

“哎……恐怕我幫不了你了。”

三舅不在說話，氣氛一時陷入沉默。黎歡忽想起了湖里的死尸：“對了三舅，那湖里有一具死尸，那是誰啊？還有那鋼絲繩，你到底在釣什么東西啊？”

三舅微微一笑，他搖了搖頭。

“孩子啊，這湖里有龍啊，我是回不去了，你趕緊走吧。這太危險了……”

“你說什么呢？你為什么回不去了？”

“你問我湖里的死尸是誰……那就是我啊……”

突然！三舅的頭從肩膀上滑了下去，“撲”一聲掉在了地上，接著火堆的火逐漸變成了青色，黑暗的林子里，有密密麻麻的黑鳥從里面飛了出來，群鳥的叫聲亂人心魄震耳欲聾，黎歡忙堵住了耳朵，但他還是無法阻擋那叫聲進入腦子，他忍不住嘶吼了起來。

“啊！——”

黎歡猛然驚醒，他發現天已經亮了，他坐起來擦了擦冷汗，內心仍然驚恐不已。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湖面霧氣蒙蒙，黎歡凝神望去，只見那尸體還在湖面平靜地飄著，看的他一陣心酸。

……

簡單吃了點牛肉罐頭后，黎歡把他的軍用背包氣囊打開，接著又把三舅帳篷里的充氣枕頭，還有其他能浮起來的東西都綁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簡單的充氣艇。不，說充氣艇或許有點夸張了，其實充其量就是個能讓他不至于沉下去的漂浮物。

這次有了這個漂浮物，黎歡游的省力多了，他很快就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黎歡知道自己雖然水性不錯，但要是沒有這個東西，他想在湖里游個來回還帶上一具殘破的死尸，恐怕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死尸十有八九還是他三舅，任誰應該都無法承受這種壓力。

整個過程黎歡都不敢正眼去看那尸體，他哆里哆嗦綁緊繩索后，就回到漂浮物上開始往回游。

這時他突然感覺水里發生了震動，不是水波浮動而是那種地震了一下的感覺，他腳下不停，頭四處張望，結果赫然發現身后水面有巨大的波紋出現，那似乎是什么東西正在游動，而且體型絕對巨大無比。

黎歡慌忙加速往岸邊游，他本以為自己能像恐怖片里的男主角一樣在怪物或大魚張嘴的瞬間爬上岸，可結果只幾秒鐘，他就覺得腳下有什么一下竄了過來，緊接著那東西卷起的巨大水浪就把他卷入了水中。

在昏暗的湖水里，黎歡模糊地看見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生物，那東西大的難以形容，因為下面的整個湖底幾乎都被它擋住了，它像是一列火車，身體是灰色的，上面有黑色的斑點。這東西雖然巨大，可在水下游動時，卻幾乎無聲無息簡直詭異至極。

當黎歡想再看仔細的時候，他的氣已經不夠用了，而那東西也游遠了。他拉著保險繩回到了漂浮物上大口呼吸起來，他開始回想看見的東西，想判斷出是什么，卻毫無頭緒，他從沒見過類似的東西，哪怕是在電影里。

黎歡看著遠去的水紋，心里暗暗慶幸自己的渺小，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太小了，所以那大家伙覺得不值得抬頭吃一口。

就在黎歡剛松了口氣時，他又感覺到了水下的震動，這次是連續的，像是加特林開火一樣的連續震動。

他忙潛水下去看，只見，湖底已經是一片沙塵彌漫，湖底的泥沙已經被激蕩了起來，而那朦朧的渾水中有很多大魚在游動，這些魚似乎是從地下鉆出來的像無數魚雷破土而出一般。

黎歡認得這些魚，這是黑斑狗魚，這種魚在興安嶺地區很常見，只是這么多，而且每條都有一人來長的就聞所未聞了。

這種魚非常兇猛，據說每天要進食跟自己體積相當的食物，也就是說它們把自己吃了，也只夠一條魚吃飽的。

黎歡來不及多想，趕緊浮上去抱住漂浮物往岸邊游，這次他真是慌了，腦子里不停涌現出食人魚分食獵物的場面。他腦子一片空白不停往岸邊游，都說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會出現兩種反應，一種是崩潰，另一種是爆發潛能，黎歡很慶幸他是后者，他都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竟能一直不停，轉瞬間便游到了距離岸邊不足百米的位置。

“他媽的，命不該絕啊……”

忽然！他身后有一股巨力把他給扯住了，他回頭一看，是一條狗魚咬住了他身后繩索綁著的尸體，它撕扯了幾下，從尸體大腿上扯下了一大塊肉。

他忽然明白了尸體的頭去哪了，因為尸體肩膀上缺失部分的痕跡，好像和剛才被狗魚咬掉的痕跡差不多。

接著，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魚肯定是只攻擊活動的目標，之前尸體在水面一直漂著所以才沒事，而現在他拉著尸體游動了起來，就是說，現在他們兩個都成了這群兇魚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