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逐漸詭異起來,誰都沒有講話。
她坐著,我也坐著。她在想事情,我也在想事情。她用手將口袋里的錢拿出來數著,一張一百,一張五十,兩三張二十。這是她目前賺的錢。
她一張一張地弄平,一點褶皺也沒有。
“這是你一天賺的?”我身體不動,只將頭部轉過去。
她數完一邊又數一遍,她說:“這還算少的呢,比別人賺得少啦。”
三個包間到底有多少人啊。
我問她:“你還有同事?有幾個?”
張琳在我眼前將錢晃悠著,她向我炫耀著這一天的報酬,她說:“本來有六個,今早走了兩個,現在還有四個。”
“那走的那些人為什么走啊?”
張琳說:“一個被客人看上了,那客人有錢,打算娶她。”
她似乎是自嘲似的說:“本來應該是我走的,卻成了她。”
我不解,便問她:“這話怎么說?”
張琳將第二根煙在煙灰缸里掐滅,又開始吸第三根。
“原本那天客人應該是我接的,正好來例假我沒去,這倒好讓她撿了便宜。”張琳憤憤地說,應該是后悔,要不是例假,她可能就要頂替那個同事了。
我安慰她:“不見得就和她一樣吧,人和人不一樣的。”
她搖頭說:“不會的,我和她一樣,她比我還晚來一天,長得和我差不多,身材還不如我。”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但是客人愛好也不一樣,那女的正好就被那客人看上了,說不定就是喜歡她的性格也說不定啊。”我說。
張琳嘆口氣說:“你不知道,那女的不是什么好東西,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狐貍精一樣。”
我笑笑,“說不定客人就是喜歡狐貍精也說不定。”
“那客人有老婆有孩子,對了還有的就是錢,我喜歡他的錢。”
我說:“那么你的同事也喜歡他的錢吧。”
“說到底是因為我命不好,你看今天才掙了這么點。”她對自己的努力予以否定。
“你今天接了多少單?”
她掰著手指頭數著,說:“到現在有三單了。”
我問她:“接那么多單,你身體吃得消嗎?”
她搖搖頭,說:“當然很累,但是有付出就有回報,這是我媽告訴我的。”
我又問:“做這個會得病,最好還是換一個職業(yè)吧。”
她又搖頭:“不行的,換工作我也不適應啊,而且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傻子才會干。”
她拒絕了,看得出她是個踏實的人。
她將數好的錢放在很安全的地方,“這些要存在銀行里,當作我將來的嫁妝。”
“呃……你剛剛說會得病,我不覺得會啊,我身體一直很健康,你看我接了三單一點也沒事,努力的人老天爺是不會和他過不去的。”
我點頭,她說得有理。
“剛剛也沒有做安全措施?”我問。
“沒有……不是才說過么,好人不會得病的。”張琳說。
“不怕懷孕?”
張琳愣了一下說:“應該不會,反正我身體好,懷孕了就打掉,反正我身體好,再說老天爺不會和努力的人過不去的……”
“那第二個人為什么走了?”我問。
張琳停頓了一下,眼睛向上翻起,隨后說:“好像是中什么彩票了……應該是彩票,反正她也有錢了。”
“哦,這兩個人運氣還真好。”我為這兩人感到慶幸。
“不過我運氣也還行,今天我?guī)蛣e人接單,我又多賺一點。”張琳似乎對自己很滿意,她猛抽一口,將灰煙吹到我臉上,像是在嘚瑟自己一樣。
我揮手將渾濁氣流打散開來,我說:“少抽點吧,對肺不好。”
她又反駁:“不會,好人是不會……”
我擺擺手讓她不用說,我知道她要說什么。
我依靠在沙發(fā)上,頭靠著沙發(fā)邊緣,仰頭看天花板,天花板被花花綠綠的燈光照射著,我開始厭惡起自己來。
張琳不時看看我,她眼睛一會留在我身上,一會又看向別處。
她說:“真的不和我做?給你個優(yōu)惠,先做再付錢?”
我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二十就行,真的不和我……”
我搖頭拒絕。
我對她說:“我去外面。”
我走出去,走下樓,走出店,去了超市,買了點零食。
回到包間里面,張琳還坐在那數著自己的錢,汪宏飛還沒有回來。
我將零食給她,“注意身體,可以的話就換一個工作。”
她接過零食,說:“你放心……”
張琳走了,不知道去哪了,我只看見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房間里,然后就不知道什么了。
接著汪宏飛回來了,看來他花了一番功夫才整理好。
我對他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