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從醫院回到幼兒園的時候，我和貝貝一直圍著他，是他把我們從老師的毒手里救出來了。

阿彪有英雄的樣子，他在我們家那里也算有名有姓的人了。

大大小小的孩子見到他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就這樣，阿彪在社會上混了起來。

十幾年后，阿彪在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離開這個熱鬧的人世了。

阿彪死前說：“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他死掉了，死得很窩囊，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死。聽別人說阿彪是和人打架，他把人打死了，一命換一命。

老一輩人都說這是報應，沒有人同情阿彪的遭遇，更會被人同情的人是那個被阿彪打死的人。

貝貝當上了水果攤的老板，他變得更胖了。貝貝從來沒有去阿彪的墳前燒過紙，他曾經說過，過去的事情已經不算數了，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就這樣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被安排好了。

“你什么時候去看看阿彪？”清子看著我的肩膀問道，她的身高一般，但是身材很好。

我蹙著嘴唇說：“現在吧，反正沒有什么想做不可的事情。”

兩個人叫了一輛車，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我下車賣紙錢，還有預先訂好的一些東西。

阿彪被埋在他老家的地里面，這個時候地上長著雜草，他的墳頭很矮，因為棺材下面的地凹下去了。

阿彪就躺在這里了。

我拿著東西站在阿彪墳前，清子沒有跟過來，她背著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她只是在那里發呆。

“阿彪，我來看你了。”

奶奶說過，燒紙錢的時候一定要不斷喊著那個人的名字，告訴他來這里領錢，不然錢會被其他人拿走。

我點好一個金元寶，然后放入一個土坑里。燒起來了，我被灰煙迷了眼睛。我咳了幾聲。

風吹起來了，燒成灰的東西被風吹得在泥地上到處亂跑。我知道阿彪來那錢了。阿彪有一個奶奶，他的父母早已經離婚了，他奶奶年紀大，不能到這里給他燒錢。他父母從來沒有管過他。

那些他生前常常玩耍的人，現在也沒有出現。

“阿彪啊，快來領錢啊！”

“阿彪，快來領錢吧！”

“阿彪，……”

……

不管我怎么喊怎么叫，阿彪都不會從棺材里出來見我，要是他有什么話想和我說，他一定會在夢中告訴我的。在夢中阿彪還是那個把老師搞走的英雄，我還是那個以為自己有演員天賦的自命不凡的小孩子。但是夢中不會有貝貝，因為時間只有一個方向，也沒有那個被阿彪打死的人，因為夢中世界也遵循著生死定律。

在夢里，阿彪說：“我是英雄，是個大英雄?！?/p>

我看著阿彪，他的臉是二十歲的成年人的頭，但是身體依舊是幼兒園小孩子的身體。

我不敢接近他，只能隔著一道透明玻璃看著他。阿彪站在里面一側，我站在外面一側。

兩個人誰也過不過去，我不想過去，阿彪也沒有辦法過來。